第三十八章,山水美人(三)(1 / 2)

今天萬青青並沒有上場,十二個參賽選手你方唱罷我登場,直到六點才散場。如果是我聽到的故事裏的山水美人是文化的演繹,那麼今天我說見到的隻能算是肢體的表演。除了唱歌跳舞也沒別的新意,當然,米三妮畫的畫算是讓人耳目一新。這裏我並非是貶低唱歌跳舞的表演形式,而是見得多了眼乏。

上場的姑娘對自己表現滿意的,都含著笑;不滿意的,則愁眉苦臉。她們還是看重名次,畢竟這是她們這一輩子僅有的一次在山水美人上露臉。比起遴選被刷下去的姑娘,她們是幸運的。

第二天,天氣有些陰沉沉的,下了一點細雨,很涼爽。青龍灣前麵的黑洞河靜靜地淌著,充滿了溫情。河灘上有一頭牛靜臥著,用它濃黑溫潤的大眼睛打量著岸上的人。這是我家的牛,是萬世川牽過來的。也隻有如此,他才能出來玩耍。岸上有許多人,一半是幹溪鎮和米家鎮的鄉民 ,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男的抽著葉子煙,女的拉家常,無非是今年的稻子長勢如何,自己的孩子多麼乖巧懂事;一半是慕名前來觀看山水美人的外地人,男的也抽煙,抽的是香煙,女的也拉話,講得是這場山水美人如何如何。

黃牛像一個,用溫潤的眼神打量著芸芸眾生;又像一個主宰,用深邃的眼神蔑視著芸芸眾生;又或者隻是一頭牛,用牛的眼神窺視人的世界。眾人高談闊論,它哞哞回應了一聲,像是想參與其中。

早上八點,緊鎖的青龍灣小學的鐵門終於開了,人群一擁而進,在壩子裏找一塊好地方。山水美人的第二天賽程終於要開始了,這個美人的舞台,今天又會有誰在上麵演繹美好?

此時的灰千山脈,籠罩著雲裏霧裏,若隱若現。我忽然想起了米三妮畫裏的灰千山脈,那不就是這樣的場景的真實寫照?我又想起了書上的《尋隱者不遇》。

“鬆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我在心頭背了出來。我總覺得米三妮的畫和《鬆下問童子》有一種奇特的聯係,但我又說不出來。

“萬世玉,青青姐上場了。”萬世川用手肘碰了我一下,我才回到現實。我很惱怒,明明我已經快參透其中的玄機了,卻被他打斷。但我並沒有表露出什麼不滿,因為我知曉他是一個自卑又自尊心強烈的人。

萬青青果然上場了,穿著昨天的黛青長裙,頭發挽了個髻。她還帶著一副古箏,看起來是要彈琴了。以前我一直認為她彈的是琴,直到現在,才知道那是古箏。

秋雨如絲,打濕了她的發髻。她先是撥動了琴弦,調試琴音,而後開始彈了。

收拾好心緒,初入雨霧蒙蒙的竹林。竹葉簌簌,斑鳩咕咕,細雨沙沙,琴音渺渺。聆聽萬物的心聲,音符貫穿古今的痕跡,流動在天地的軌跡上。細雨如絲,明澈了眼眸,滌蕩在心間。我是一個看客,在竹林間穿行,任憑細雨打濕肩頭,尋找著琴音。流連在翠竹林深處,眼前無人,心中有聲。細下找尋,我看見了一叢青竹旁,開著一簇杜鵑花。花的邊上,有一方石桌、石凳。石桌上擺著一方古箏,還有一壺茶。石凳上坐著一個男子,白衣飄飄,目若朗星。他煮茶焚香,並不彈琴。隻有細雨沙沙,斑鳩咕咕,竹葉簌簌。茶煮好了,他酌一口,又放下。他終於撥動了一下琴弦——咚,咚……醉也罷,夢也罷,一曲幽篁為伊奏。那簇杜鵑花開了,又謝了。他的琴音響了,又停了。杜鵑謝了是花期過了,琴音停了是琴弦斷了。白衣公子歎了口氣,把滿地的杜鵑花瓣一一拾起,裝在懷裏, 抱著斷弦的琴,往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