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回來了,是米忠良找回來的,就在竹竿回去不久。我知道肯定是瘦竹竿找到的二妮,不然光憑他米忠良的本是怕是難。
我之所以知道二妮回來了是米飛飛告訴我的,但她這四年間是怎樣過得我卻不得而知。
我還知道這次瘦竹竿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米家鎮(灰千金頂也屬於米家鎮)這片土地繼承了黑洞河的多情與無情,他對這片土地怕是隻有恨而沒有愛吧,就像米家鎮對他隻有無情沒有多情。
外公老了,似乎是一瞬間的事兒。他
兩個兒媳婦、嫁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孫女,走完了他成功的一生。他算起來他今年七十六了,早到了退休的年紀,卻舍不得灰千這片林場,依舊當個勤勤懇懇的護理員。或許李老二去世的時候外公就預知到自己也該到頭了,果斷給世君姐姐尋了一戶人家,說不上好,但也不壞。他說過還要看著我和陳世盼娶媳婦兒呢!他沒能等到。
現在的我好歹有十幾歲了,倒是能體會到葬禮上的悲與哀。早年間我的四叔、三爺和大爺過世,我並不太有悲與哀的情緒,現在想起來,倒是慚愧。
我突然發覺人在世間是多麼渺小,那麼人的命運當真是由自己掌握還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背後操控這一切?生與死,多麼和諧又矛盾的兩種狀態。兩者互相矛盾,卻又
渾然一體。我並非哲學家,不能懂太多,隻能淺顯談談。我要講的,還是故事。
我就是在這一天看見的米二妮,她居然也來送她的姑爺最後一程,比起沒影沒信兒的李君生,卻是好上多少。
米二妮變了,以前她總是笑吟吟,總是樂嗬嗬,一顰一笑,像是從酒裏撈出來的美人;現在我也說不說哪裏不對,反正就是不一樣。米二妮沒變,以前她是酒美人,現在也是,她的美,美得讓人心醉。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當初瘦竹竿會醉在她的美裏,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在她麵前把持住自己。
說起來米家三姐妹個個都是大美人,這點我絕對沒有半點添油加醋,我是實話實說。她們是釀酒家族的女子,她們是酒中仙子,她們是酒的傳人,她們自然也繼承了酒的秉性。憑我的了解,米家的血脈全靠酒來傳承,米家的人也靠酒的溫養。米家男子更多的是繼承了仙人釀的秉性——脾氣耿直;米家的女子則是美人醉的後人——多看一眼就會醉人。
如果說性格柔情嬌羞的米妮和米三妮是純 正溫軟的美人醉,那麼米二妮則是美人醉和仙人釀結合的產物。她有美人醉的嬌羞,也有仙人釀的直爽。越是這樣,米二妮便越是迷人,隻是一個回眸,就讓人醉心不已。
我很想問她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但我和她又不太熟,我可不敢自討沒趣。我隻得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想法,把這份好奇藏在心間。
“陳世玫回來了。”世君姐姐告訴我。
“他又回來了?”我有些難以置信,我本以為他找到米二妮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要知道,這片土地給他留下了多少苦痛,從他的親爺爺米老大那輩、再到他爹陳樁、現在到他,都沒有受到這片土地的眷顧。
我沒見到他,我壓根沒機會,我還在上學呢。其實今明兩天是有機會的,可是明天是米老太爺整百歲酒的日子,我的爺爺、二伯都會來。我也想去,我想見識一下這位見證了米家鎮曆史的大人物。本來我家和米家是有來往的,隻是經過米記酒坊那件事後就斷了來往。現在兩家重修於好,就差一個聯姻了。要知道,在曆史上家族之間增進聯係或是重修於好就靠著女子。
米老太爺整百歲酒,倒是來了許多人,比起我萬家幾次紅白喜事都絲毫不遜色。我見到了米妮,也見到了李嘉,他倆已經有孩子,都會叫外公了。米老太爺看起來精神,他大概還能活些年呢!百歲酒,當真是百歲嗎?我不信,因為我的外公也就七十八呢!
“爺爺,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哭著二妮乖乖朝米老太爺說。
“二妮,你回來就好,你不知道你媽多擔心你,”米老太爺今天挺開心,喝了一點藥酒,臉色紅撲撲的,說,“要不是你姐夫,真不知道你還要什麼時候才回來。二妮呀,不要任性了,你也不小了,不要總惦記著那個毛頭小子。爺爺也不逼你,你相中誰就嫁給誰。”
“全憑爺爺做主,嫁給誰我都樂意。”讓我驚訝的是米二妮的轉變,她原來不是哭著鬧著不想聽家裏人安排麼?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了?看來 ,還是瘦竹竿傷她太深了。但她和瘦竹竿哪有可能呢?知曉這段往事的,有外公和李老二,還有張杜酒,他們都過世了。張杜酒是去年過世的,也是外公給我說的。除了他們 ,就隻有我和瘦竹竿,可能舅舅知道,李君生也知道,但現在隻要我不說誰也不知道。我自然也不會說,說出去也沒人會信,而且沒有一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