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毛澤東與周揚(1 / 3)

人物·真名士自風流

作者:盛夏

1936年2月,左聯解散,1936年10月19日魯迅病逝,兩個口號論爭不了了之,遠在陝北的黨中央始終關注這場論爭。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黨中央決定停止周揚對上海文藝界的領導工作,同時考慮延安需要文化方麵的帶頭人,以領導推動延安文化向前發展。經中共中央上海辦事處負責人潘漢年推薦,中央調周揚、艾思奇、周立波一行等來延安工作。

周揚奉調延安後,中央安排周揚擔任陝甘寧邊區政府教育廳長、陝甘寧邊區文協主任。從那時起,周揚與毛澤東接觸很多,他們或麵談、或書信往來,關係極為密切。一直受到毛澤東的器重,也確實做出了出色的貢獻,如培養大批文藝幹部,黨的文藝理論建設,翻譯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貫徹毛澤東文藝方針,有力地推動了解放區的大眾文化藝術事業。

1937年到1938年初,許多文藝團體來到延安,為了紀念“一 二八”上海抗戰六周年,決定在延安舉行一次隆重的文藝晚會。為此,從抗日軍政大學、陝北公學等單位集中了六七十位青年藝術家,隻用兩星期就排演出四幕話劇《血祭上海》,公演20天,觀眾上萬人。

在一次《血祭上海》座談會上,當有人建議創辦藝術學院時,全場響起一片掌聲。毛澤東當即表示願用最大的力量幫助藝術學院的創辦,並宣告籌備委員會正式成立。一星期後,由毛澤東、周恩來、周揚等聯合發出《成立緣起》,為紀念已故大文豪魯迅,定名為魯迅藝術學院。該院宗旨是“培養抗戰急需的大批藝術工作者”。

1938年4月10日下午,魯迅藝術學院舉行成立大會,毛澤東出席大會,並講了話。經毛澤東提名,周揚任魯藝副院長(吳玉章任院長)。1938年以後,鑒於延安文藝將有一個大的發展,毛澤東幾次找周揚談話,征求文藝工作方麵的意見。1939年,經毛澤東批準,周揚任魯藝院長。在他主持魯藝工作的幾年中,領導培養了大批革命文藝工作人才。

陝甘寧邊區為全國甚至全世界人士所矚目,許多中外人士不遠千裏、萬裏來邊區參觀考察,各地青年潮水似的湧到這裏來。許多新聞界朋友,采訪邊區後,寫成印象記、訪問記、作了很多介紹。但也有少數人顛倒黑白,攻擊邊區為“封建割據”、“破壞統一”。

邊區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向全國人民作一忠實介紹,十分必要。1938年秋冬,毛澤東辦公室秘書長李六如與秘書和培元兩人合寫了一本《陝甘寧邊區實錄》,初稿完成後,送毛澤東審閱。因忙於黨內其他工作,1939年1月22日毛澤東寫信給周揚,委托周揚辦理此事。信中寫道:

周揚同誌:

此稿李六如、和培元各寫一半,我全未看。因關係邊區對外宣傳甚大,不應輕率出版,必須內容形式都弄妥當方能出版。現請你全權負責修正此書,如你覺須全般改造,則全般改造之。雖甚勞你,意義是大的。最好二月十五日前完稿,二月底能出書。

備有稿費(每千字一元五角),當分致你與李、和三同誌,借表酬勞之意。

此致

敬禮

毛澤東

一月二十二日夜十時

從此信中的“對外宣傳、全權負責”能看出毛澤東對周揚是極信任的。經過周揚的修正加工,《陝甘寧邊區實錄》一書於1939年12月由延安解放社出版。毛澤東為此書題寫了書名,並題字:“邊區是民主的抗日根據地,是實施三民主義最徹底的地方。”

1940年10月成立中共中央文化工作委員會,周揚擔任主任,主管全黨文化工作,仍兼魯迅藝術文學院院長。

在中央紅軍時期,紅軍裏麵的文化工作比較少,到了延安以後才開始搞文化工作。當時有陝公(陝北公學)、抗大(抗日軍政大學)這些學校,還有魯藝,後來也成立了各種協會。從上海去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在魯藝。此外還有一個“文抗”——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延安分會,總會還在重慶。“文抗”有些作家,像丁玲、艾青、蕭軍、歐陽山……一大批。這樣延安就開始有了文藝活動。

有了文藝活動就發生了一個問題,就是這些從上海來的,到延安以後,對朱(德)、毛(澤東)都充滿了感情。搞文藝工作的人,這種感情更豐富。這些人盡管是左翼,盡管是共產黨員,甚至還不是一天兩天的共產黨員,但是他們的世界觀許多還是小資產階級的。這些人過去都信仰革命,同誌中甚至有人犧牲了,現在他們活著到了延安,大家都很高興。

當時發生的一個問題就是這些人怎麼能和工農兵結合的問題。這是個根本問題。這個根本問題在上海是很抽象的。在上海的時候,他們也說要擁護紅軍,就是殺頭都不怕;但是紅軍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也是抽象的,也沒有見過。到了延安,就發生怎麼跟工農兵,跟你所理想的,你所為之奮鬥的,甚至於不惜為之犧牲的這個對象相結合這樣一個問題。過去是理想,你不認識工是個什麼樣子,農是個什麼樣子,紅軍是個什麼樣子,幹部是個什麼樣子。現在是現實,怎麼同工農兵結合。上海來的這些革命者都是熱情的,但是不認識對象。所以到延安去的那些女孩子對我們老幹部有一個說法,就是:“老幹部可敬,不可愛。”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到了延安不但是到了一個新的地區,從自然條件來講,這個地區很落後;更重要的是到了一個新的時代,工農兵當權的時代。這不是重慶,盡管條件沒重慶好,沒有那麼多的出版物,沒有那麼多的文化。但這裏所代表的是一個新的時代。他們沒感覺到是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沒感覺到有一個要熟悉麵前這些新對象的問題。他們還是上海時代的思想,覺得工農兵頭腦簡單,所以老是想著要發表東西,要在重慶在全國發表,要和文藝界來往,還是要過那種生活。身在延安,心在上海,心在大城市,這怎麼成呢?

所以,跟新的時代的群眾結合成了根本問題。周揚到上海時,有個老朋友問他,說你在延安,經曆延安的這個偉大的整風運動,講點經驗吧。周揚說這個問題太大了,一下子也講不清楚。

但周揚想了一下說:心得隻有一條,就是在1942年的整風運動以前,盡管我寫了不少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文章,我沒有認識到自己還不是個馬克思主義者,還不是個共產主義者,經過整風以後我才認識到這一點。我說你如果要問我有什麼收獲,這就是我唯一的收獲。我當時講過這句話,我現在還是這麼感覺。如果還要補充一點的話,就是我首先還不能說自己是個完全的共產主義者。這確實是不容易的。

周揚接著說:你要問“延安文藝座談會”的背景,這個背景主要的就是結合問題。這個問題不但在當時存在,解放以後又一次發生,而且今後,也還有這個問題。可以說我們無產階級的文學和毛主席的文藝路線根本也是這個問題,因為要同工農結合、跟時代結合不是很容易的。

當時延安有兩派,一派是以“魯藝”為代表,包括周揚、何其芳等,以周揚為首;一派是以“文抗”為代表,以丁玲為首。這兩派本來在上海就有點鬧宗派主義。“魯藝”這一派的人主張歌頌光明,雖然不能和工農兵結合,和他們打成一片,但還是主張歌頌光明。“文抗”這一派主張要暴露黑暗。

毛澤東對這個爭論作了很深刻的解答。他說,他們盡管有爭論,但在跟工農兵的關係這個問題上都沒有解決。

這個說法是最深刻的。周揚幾十年來跟毛澤東接觸,感到最深刻的就是這一點。

後來“文化大革命”時人家怎麼搞周揚,周揚對別的都不難過,就是毛澤東對他的這個期望,他認為辜負了毛澤東,沒有很好地和群眾結合,沒有到群眾中去,都是高高在上。所有的缺點錯誤,這個是最根本的。這也是所有的文藝工作者今後要解決的問題。

周揚這一派,包括何其芳這些人,要歌頌光明。他要進步,熱情洋溢。“文抗”的人就看不慣,要暴露黑暗。“文革”時他們批判周揚,說周揚主張太陽中間也有黑點,周揚也主張暴露黑暗,反對毛主席。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文抗”們要暴露黑暗,周揚為回答他們寫了一篇文章,周揚說:請你們不要在根據地找缺點,因為太陽中間也有黑點。後來別人就批評周揚說這是攻擊毛主席的。因為周揚不讚成他們的觀點,才寫了這篇文章。那是在整風以前,周揚的思想也沒有改造,當然那篇文章不會很有力量,但是周揚是反對他們的。後來就是因為周揚寫了這篇文章,延安有四個作家聯名寫了一篇文章反對周揚。

這都是文藝座談會以前的爭論。雖然爭論,但是沒有解決問題。無論主張歌頌光明也好,暴露黑暗也好,都不能解決問題,因為問題還是如何同群眾結合。在這種情況下就出現了王實味的文章《野百合花》,丁玲的文章《三八節有感》。他們公開發表文章,表示對周揚不滿意。丁玲那時候是《解放日報》文藝版的主編,她自己首先發表文章。這樣的現象不但毛澤東注意到,許多老幹部也注意到了。他們從前方回來,說延安怎麼搞得這麼烏煙瘴氣,這還加上演舊戲呀,演外國戲呀。毛主席就找了很多人談,首先找“文抗”的那些人談,當然也找了“魯藝”的人談。談了以後就把這個問題提到更高的高度,就是同工農兵的關係的問題,這個問題才能解決。主席在講話之前確實找了很多人談,開座談會的時候聽了大家很多的發言,周揚也作了一個比較長的發言。經過情形大概就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