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樂帶人出去考察拆遷工作去了。
鍾成對化肥廠的拆遷工作不是那麼放心,想親自去摸摸情況。白天怕人認出來了,作為一縣之長,在電視上和各種會議上露了許多次臉了,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領導和明星一樣,是公眾人物,走到哪裏都會有人關注。當上了一定級別的領導之後,你就無法享受那種獨自一人在街上逍遙快活的滋味了。你就不能和三朋四友在小地攤上喝酒聊天了,你就不能到本地的服裝店裏和售貨員討價還價了。
無形之中,領導和百姓的距離就拉遠了。級別越高,距離越遠。
晚飯後,鍾成把高強、秦雅琪約在一起,準備到化肥廠一帶去轉一轉。車在離化肥廠兩百多米處停下,三人下車,邊走邊聊,朝化肥廠走去。
為了注意影響,鍾成和秦雅琪總是盡量避免單獨在一起,兩人大約也有一個多星期沒相會過。總是在臨睡前發發信息,打打電話,聊作安慰。
高強介紹說:“化肥廠曾經是我們縣的第一大廠,風光一時。高峰期間,工人曾達四千多人。可是後來大氣候一變,它就以驚人的速度倒閉了。到如今,我們縣的國營企業已經全部淪陷了。悲哀啊!”
鍾成問:“那麼多工人,當初是如何處理的?”
高強說:“怎麼處理?全部下崗,全部自謀出路。”
鍾成問:“工人們沒鬧事嗎?”
“怎麼沒鬧?鬧得可凶了!幾千工人和他們的家屬一起到縣政府前遊行示威,其他幾個倒閉工廠的工人也出來助威,他們把縣政府包圍了,聲稱縣政府不解決問題,就不讓縣政府的領導回家。工人們躺在縣政府門口,不讓任何一輛車開出來。”
鍾成說:“這簡直是要造反嘛?那後來是怎麼解決的呢?”
“當時的縣領導對此是一籌莫展。既沒有錢來安撫大家,也不敢讓公安去抓人,怕釀成民變。”
鍾成說:“這個問題的確不好處理。工人們沒有了飯碗,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習慣了等、靠、要的他們總覺得自己是國營廠的工人,是國家的人,在他們的心中,沒飯吃了找國家、找政府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就好比一個孩子,肚子餓了時候,找他的母親一樣。可是政府就好比一個沒有奶水的母親一樣,麵對孩子的渴求的眼神,也無能為力。”
高強說:“鍾縣長,你的這個比喻真是太形象了。這是六七年前的事了。當時我還是一個科長,站在辦公室的窗口看著下麵的人潮,腦海中浮現出的就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拉著他們的骨瘦如柴的母親要東西吃。”
“後來呢?”
高強說:“後來死了人了!”
“死了人?那就更加嚴重了!群眾的情緒本來就激動,如果再死了人,那不是往火上加油,就是往油裏加火,肯定出了大事!”秦雅琪說。
“恰恰相反,因為死了人,這個事情就很快平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