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風蝕土林區域橫亙在孛羅城至輪台城的商路上,方圓十多裏的地方到處是土石構成的台子、柱子之類,形狀酷似一片蒼林木,又因為在有風的時候會出現詭異的聲音,所以被行走的商人們叫做鬼哭林,除了逼不得已路過的商人們,附近的牧民沒人可願意接近這裏。
跟隨著老羅的阿爾克等人甚至斥候營和騎兵校的普通戰士都沒這個忌諱,前者是因為了解而不懼,後者則是因為不了解和對自家統領的信任。所以當上的繁星開始閃爍的時候,阿爾克所屬的斥候營眾人已經完成了所有的設伏工作,甚至還有人黑之前在風蝕土林的柱子部給自己弄了熱食,騎兵校的兩個都同樣隱藏好了自己的形跡——這種風蝕地形看著千瘡百孔四麵透風,卻也難尋規律,這些騎在馬背上作戰的漢子,下了馬同樣不是邁不動腿的大爺,鬼哭林少有人走的地方不是被他們扔了亂石阻路,就是陰險的在地麵上挖了無數的馬腿坑。
……
有人,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本身的不完美卻追求完美的特性,因為不完美所以就免不了犯錯,因為去追求完美必定要不斷的試探,所以就同樣免不了會發生試探的錯誤,無論是誰,能夠終生不犯錯誤的都被尊崇成了“聖”或者“神”。
一個普通人犯了錯,多是被家人責怪,被鄰裏抱怨,被朋友責罵,多招惹幾個一輩子的仇人。像李德明這樣的一方頭人一旦犯錯,其後果就非常難以預料了……
李德明率著手下六千多人到達了這片風蝕岩層區。領先開路的榦木朵叫住了自己的手下,縱馬跑到李德明身邊,“大王,前麵就是鬼哭林了,是不是休息一下吃東西,派人過去探探路?”
“不必,那羅開先才多少人?這片土地終究還是我們的!命令所有人快速衝過鬼哭林,然後休息準備吃食,就在鬼哭林等候伏擊他們!”李德明很幹脆的否則了榦木朵的提議,鬼哭林的傳他聽過,卻從來沒有在乎過,而且……雖然撤出了孛羅河畔,但他還沒認為自己已經輸了,在他的想法裏,突厥人和葛邏祿人把自己當苦力,但是現在,狡詐的突厥人和兩麵三刀的葛邏祿人何嚐不是給自己當盾牌?
至於被扔在孛羅河畔的那些定難軍戰士,已經被他下意識的忽略了。不為別的,雖然被扔在孛羅河畔的也算位數於定難軍,卻多是雜部和漢人居多,對他來夏州乃至肅州瓜州沙州這些地方,黨項人還是太少了。
好吧,他的這種想法是否正確不用管它,關鍵是李德明舊有的經驗誤導了他,即便是見過鬆樹炮這種對他來新奇的東西,也沒能讓他真正醒悟過來,羅開先這樣一個另類於這個時空的家夥更遠不是他所能猜測到的。
鬼哭林整個地域形狀是個南北稍大於東西跨度的棗核型,周邊不是高低的山巒就是荒蕪的加上流沙與亂石的不毛之地,南北跨度大約十二裏,東西跨度也不少於八裏,內裏土石柱林立,中間的通道最寬敞的地方有近百步,狹窄的地方卻隻能夠容納匹馬單行,不過總的來容納黨項人這隻撤退的六千多人完全不是問題。
當榦木朵頭前開路進入鬼哭林,還沒有奔馳到東方出口的時候,六千多人的隊伍末尾已經完全進入。至於斷後?大王都沒有提起,你是哪裏來的野羊羔子?
夜深沉,弦月初升的時候,黨項人的隊伍在鬼哭林通道內緩步前行,幾聲聽著不屬於這個世間的夜梟聲想起,月色下心前行的黨項士兵都有些膽戰心驚,自家大王怕不怕他們不敢,但是他們的心裏卻是疑神疑鬼的,正準備提高馬速快走出這個鬼地方的時候,就聽見頭“颼颼”的聲響,還沒有來得及抬頭張望,就聽見劈裏啪啦墜地的聲音咒罵喊痛的聲音還有馬匹嘶鳴的聲音在四周響起,因為趕路而筋疲力竭的黨項人兵士瞬間慌亂成了一團。
“怎麼回事!?”突如其來的麻煩讓李德明懵了。
他身邊的幾個黨項人貴族頭領更是麵色慘白,其中一個眼神好,看清了是土石柱子上麵落下來的雜物,信口道:“莫不是真的有什麼鬼怪?怎麼山上土石會自己落下來?”
“胡八道!”李德明縱馬過去,一馬鞭就抽了過去,不管是什麼,這時候胡言亂語不是動搖軍心嗎?不抽你抽誰?給了張口胡言的人幾記鞭子之後,李德明大聲喝道:“所有人把盾牌舉在頭上,告訴前麵加快行進,馬上從這裏出去!”
自然有親兵冒著石頭土塊雨衝到前麵去傳令,當然免不了灰頭土臉外加鼻青臉腫,黑乎乎的土林裏麵,即便有火把也看不了多遠,幾個幸運的兵士在躲避落石的時候,看到了土坡上的人影。
“上麵有人!上麵有人!哪裏來的野人在上麵搞鬼!”幾個嗚哩哇啦的聲音叫喊了起來,那聲嘶力竭的叫喊給慌亂的人群平添了一份恐懼。然後四下裏也不約而同的有同樣的叫嚷聲響了起來。
隻不過,看到了,喊出來了,也沒什麼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