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州市下起了雷暴雨。
手術室燈一直亮著，蕭湛坐在椅子上強裝鎮定，看著窗外不停閃過的雷電發呆。
他想起自己剛加入特種部隊那年，第一次跟隨隊長出任務，就趕上南方百年難得一見的春洪。暴雨劈裏啪啦的下了整整一個星期，隊長帶著他們在某山區攔截毒販和走私軍火的團夥，足足潛伏了兩天兩夜。
身上的作戰服始終是濕的，堅硬冰冷的貼在皮膚上。蛇蟲鼠蟻在身邊爬來爬去，叮咬出許多又大又腫的包塊。很長時間沒有進食，體力消耗非常大。隊長怕他第一次出任務吃不消，一直很照顧他。
好在沒有白等一場，四個毒販很快進入視野。同時闖進來的，還有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女孩。
同伴都是軍綠色偽裝，隻有那個小孩穿的異常顯眼。七八歲的模樣，被吊在一個毒販身上不停的掙紮。看她的樣子，有些像是山下村莊被拐的孩子。
上麵的命令是盡可能活捉毒販團夥，如果不能便就地正法。
蕭湛詢問隊長，“小孩子怎麼辦？”
剛結婚不久的隊長沉思片刻回道：“一視同仁。”
西南邊境經濟落後，又因為挨著金三角毒窩，許多村民都做走私販毒的活計。有時候一個村子不論男女老少都是這種情況，抓不完，教育不好，反而因為對他們仁慈而害自己的兄弟不明不白死掉。
特種兵對他們是又憐又恨。
記不清是誰開的第一槍暴露了蹤跡，然後四麵八方響起槍聲。流彈擦著臉頰打中灌木，兄弟們中有不幸中彈的，咬牙死撐著。
幾分鍾的激烈對戰後，他們成功抓獲這幾人。然而高興沒一分鍾，更猛烈的子彈向他們襲來。
他們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先前這四人完全是個幌子，真正的大毒梟姍姍來遲，猛烈的炮火在四周轟隆爆炸。他們無力抵抗，按照原計劃撤退。
那個紅衣服小女孩腿部被打中，不停流血，可憐巴巴的求救，她哭著喊叔叔救我，叔叔救我。
一個兄弟二話沒說將她抗在肩上，逃跑途中，那女孩卻從裙子裏掏出匕首，一刀了結了兄弟的性命。
蕭湛見狀震驚氣憤，朝她開了一槍。子彈射中她的肩膀，她因為失血過多死掉。
後來歸隊，隊長找隊醫和心理醫生給他做輔導。他各項心理測試都合格，隻是心裏難以抑製的難受。
人肉炸彈，東南亞一帶多的是。他後來已經見怪不怪了。
從此，他不再感情用事，而是像機器一樣，執行上麵下達的命令。
傍晚碰見陸錦屏，她也穿一襲紅色的長裙，細白臉蛋，黑發及腰。槍口對準她的那瞬間，十字準心在她眉心綻開，他心中難於控製的顫抖起來。
啪的一聲，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出來跟蕭湛交待病情。
“病人很幸運，刀口不深，沒有傷及動脈和聲帶，縫合後注意修養，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蕭湛應下，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釋放。
窗外暴雨停歇，夜空透亮如洗。明天是一個好天氣。
隔天早上陸錦屏悠悠醒來，麻藥過後一陣鑽心的疼席卷全身。她嗓子包裹著紗布不便說話，瞪著眼睛看著孟媛媛以及前來探病的民警進進出出。
“昨晚袁朝暉在這守了你一夜，早上公務電話響個不停，我讓他先回去了。這些民警是來探望你的，謝謝你幫忙抓獲毒販。”
陸錦屏在手機上打字：“我也沒幫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