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瞬間,餘逸仿佛又回到了十歲時差點被淹死的那條大東溝裏。
恐慌,下墜。
身逾萬鈞。
滿目渾濁與刺痛中,蒼碧色的河水顏色越來越濃,將粼粼光隔絕得越來越遠……
身體像是被蛛網黏住的蟲,再怎麼全力掙紮,也擺不脫腳下沙坑內襲來的刺骨寒意和暗流曳拽。
腦海中撲棱棱不斷激蕩著的,隻有兩個字:
完蛋!
繃不住了,相要呼救。
念頭方起,大口大口帶著水草河沙腥味的凶猛液體灌湧而入,瞬間轟碎了僅餘的理智和抗爭。
很快,一切觸感開始變淺變淡,連疼痛憋悶都開始漫無目的、漫不經心……
因為是親身經曆過的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盡管時隔多年,餘逸還是時常會夢到這一幕。
但跟之前每次夢到這裏,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貴人搭救,美人魚、海王、媚拉,甚至藍精靈格格巫……而後亮光刺眼,驟然驚醒不同。
這一次,他是被一男一女的對話吵醒的。
“咋還不醒?”
女人沙啞焦慮的聲音,餘逸聽起來有些熟悉。
“哪有恁簡單。他是該二樓欄杆上坐著晃蕩,頭朝後倒栽下來的,底下還有一堆石頭疙瘩,能會沒點兒事?”
“也沒見流血,醫生檢查了,片子也拍了,都沒啥問題……”
“你知道啥子。人腦子裏邊的事,複雜的很,最怕就是內傷,醫院一時半會兒檢查不出來也是正常。”
“那咋辦王滿,他手機摔成這樣了,也聯係不到他家人……”
王滿?
這名字一出來,神智漸複的餘逸,頓時想起來了。
這男的是“王記蝦皇”的主廚兼老板,王滿哥。
跟他話的,是老板娘。
聽著夫妻倆絮絮叨叨的對話,結合漸漸撿起的記憶,餘逸慢慢串起了事情經過。
他在這個暑期做了兩份工。
上午家教,是最擅長的文科,信手拈來,輕鬆收米。
下午四點到晚上,在“王記蝦皇”幫忙。
講實話,蝦皇這份工,賺錢不多還辛苦,性價比極低,不過他卻幹的很開心。
夜市大排檔滿滿的市井煙火氣讓他熟悉又喜歡,還有就是每晚收工後都可以免費吃上一嘴他最衷愛的麻。
蝦皇店鋪旁,是一家新裝修建成,尚未正式營業的大酒店。
外牆裝修清一色的秦漢複古宮廷風,極為紮眼。
每下午五點到六點之間,蝦店裏的準備工作暫告一段落,會有段空閑時間。
這時,餘逸就喜歡蹲在隔壁大酒店的二樓護欄上浪蕩吹風。
一直都好好的。
但今浪著浪著,不知怎麼就突然仰了下來。
摔下來的地方正巧有一些未來得及運輸幹淨的廢棄石料,各種斷痕棱角和尖銳凸起,極不規整。
當場昏迷。
可嚇壞了夫妻倆,關了店門,急急忙忙就給送到商都區人民醫院來了。
各種檢查做了一遍,沒發現任何問題,但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不合常理啊,這二樓的大理石護欄既平且寬,別坐人,那麼些個極限少年在上麵騎單車、搞輪滑都沒問題。
這個時間點,我又不可能打瞌睡,怎麼會倒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