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解釋,所有的解釋都是廢話,他心中始終有一根刺,這根刺,不死不休,何況又是他親眼目睹的。
他從台階上下來,步子很慢,仿佛這幾步就將走完他這一生,他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情緒,走到我身邊,用他自己的方式,拍手,然後說:“很精彩,十八相送,這麼快就送完了?!”
雨絲穿過,他的頭發上有細細碎碎的水珠,借著街邊路燈的光,水珠亮晶晶的凝成一片朦朦的水霧,隻是不及他眼中的霧氣來得濃鬱。
我錯過他上樓,他在背後問我:“你就不想解釋一下嗎?”語氣裏充滿了恨意。
我想我這次徹底地傷到了他,他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我說:“我們進去談,一次談清楚,你也不想被鄰居看笑話,不是嗎?”
也許是因為生氣的緣故,他臉色很不好,點煙的時候手指發顫,我跑去倒了杯熱水給他,被他厭惡地拂開了,說:“有話快說!”
我垂下頭,細想了一會,決定不理他的壞脾氣耐心地解釋。洛浩宇很在意這個,換而言之就是他很在意我。我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說:“我今天在單位的時候暈倒了,邵磊把我帶到姐姐原來住的地方熬了粥給我喝,我們聊了一會,因為提到以前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很傷感,因而才會有你看到的那一幕,沒有別的意思,他隻是觸景生情……”
“情?觸什麼景生什麼情?奸情還是一夜情?”洛浩宇打斷了我,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說:“石若芯,你是覺得我隻有三歲呢還是就是想把我當猴耍?我眼巴巴地連夜趕飛機回來,隻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結果呢……”他喉頭抽動了幾下,就再也說不下去了,而是伸手掃落了茶幾上我剛端過來的那杯熱水,杯子滾落在地上,碎裂開來,那條昂貴的波斯手工地毯上留下一道冒著熱氣的水印來。
他起身上樓,因為帶著怒氣的緣故,腳步聲落在木製的樓梯上怦怦作響,如同落在我心上。
我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像一團亂麻,既對不起洛浩宇,又辜負了邵磊,我頭暈目眩,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不一會兒,聽到樓上有動靜,我上樓,在樓梯口的時候被洛浩宇扔出來的一堆衣服砸中,失足滾下了樓梯。
我在一片劇痛之中釋然,我終於可以還清欠洛浩宇的債了。
我被急救車送進了醫院,一路上洛浩宇都緊緊地攢住我的手,他怕我死了,臉色比我還要慘白,並且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他說:“若芯,不要睡著,隻要你好好的,你要怎麼樣都可以……”
他抱起我的時候我的身下是一大片的鮮血,他第一次為我慌了神,以至於手足無措。
到了醫院才知道,原來我流產了,醫生說我懷了身孕,可惜已經保不住了。
那段時間,洛浩宇根本就不敢看我,他工作又忙,在醫院裏也是接不完的電話,不是這裏有了什麼問題,就是那邊技術出現麻煩,我常常看著他在電話裏交待完這個,又忙著去電給那個人,我想是那將近一億的單子到了關鍵的時刻。
我說:“你忙,幹脆就不要來了,反正有護士在,婆婆也會經常來。”
他以為我在生他的氣,直接關了電話,說:“你不喜歡,我不接就是了。”
雖然是我做了手術住院,他那段日子也不好過,婆婆每次來都罵他,怪他沒有照顧好我,害我住院不說,而且也害她沒有了孫子。
他被嘮叨的煩了就躲到走廊上去抽煙,白天黑夜的,抽很多的煙,我知道他原是沒有煙癮的,偶爾地點上一支,大部分都是等煙自己燃盡,我曾經笑過他,說他是熏蚊子的,而他就是那隻又大又愛吸人血的蚊子。
他心情好的時候會配合我做出吸血鬼的樣子來咬我,最後我總是笑翻在他的懷裏。
而今他雖然日夜都守在醫院裏,其實我們兩個並沒有太多的話說,他大都沉默,或者小心翼翼,或者心煩意亂,卻從不和我有任何一句的爭吵。我知道,他覺得虧欠了我的,他從不喜歡虧欠別人的,而這次,因為那個流掉的孩子,他覺得虧欠了我。雖然流產純粹是個意外,我並不知道我懷孕了,隻是覺得頭暈,邵磊當時也說我是貧血,因為沒有吃早飯的緣故就很容易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