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百官議論紛紛。
昨夜忽接宮中傳令,說今日要開早朝,眾臣驚疑不定,好端端的陛下怎麼想起早朝了?
是飯不好吃,覺不好睡,還是木頭不好刻?
陛下十天半個月想起來,才上一次早朝。
以往每次早朝,陛下不是坐在上頭打盹就是刻木雕,久而久之,眾臣講得也沒趣兒,朝堂氣氛越來越沉默。
那種沉默,令人尷尬,尷尬得度日如年。
隻要想到要進宮去承受這種尷尬,文武百官心裏都打顫。
因著明日早朝,各家府第互相通氣,這才知道兵部尚書李長陵暴斃,今日街頭巡視格外嚴也是為此。
李長陵昨日暴斃,今日就要早朝……
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關聯。
“陛下到——”
劉內監高唱一聲,眾臣停了小聲議論,躬身而立,見冠冕嚴整的年輕帝王從殿外進來,龍行虎步,氣宇軒昂。
單從外貌說,他並不辱沒君王的身份——
也就隻有相貌了。
有好事的大臣瞧瞧抬眼一看,好家夥!陛下今日沒帶木頭和刻刀!
那保準是要打盹了。
“諸位大人,有事啟奏,無事——”
趙承宗瞪了劉內監一眼,可憐劉內監一把年紀,死死將後半句話吞了回去,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了。
怪他怪他,他習慣了,每次跟著趙承宗上朝就是一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忘了今日是趙承宗有事。
底下大臣們互相看了看,知道今日不太對頭,丞相吳曙站了出來,“啟稟陛下,不知陛下是否聽聞?昨日兵部尚書李長陵被悍匪闖入宅中刺殺,當場暴斃。”
“朕聽說了。”
趙承宗沒有打盹,他眼底微微烏青,人卻精神奕奕的,“朕還聽說,兵部李長陵死了之後,汴京城軍心不穩。皆因兵部素日拖欠軍餉銀糧,軍中很是有些人擔心李長陵一死,拖欠的軍餉更沒指望了。”
此言一出,百官嘩然!
趙國重文輕武,兵部素來少受重視,隻有在大戰之時才能得百官關注,平日裏百官更關注的是春闈這樣的文才大事。
怎麼兵部還有拖欠軍餉的事麼?
“怎麼,你們都不知道麼?”
趙承宗一手扶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拍擊,狀似閑暇,忽然厲喝一聲,“難道兵部除了李長陵別人也死光了麼?沒人回朕的話?!”
立刻有兵部左右兩個侍郎滾出來,跪地匍匐,“陛下,絕無此事!兵部絕沒有拖欠軍餉之事,都是按時按數發的,陛下一定是聽了別人的讒言!”
這個荒唐無用的小皇帝,不知哪裏聽了旁人的挑唆,竟想來翻兵部的帳。
糊弄他還不簡單?
“是啊陛下!”
右侍郎忙道:“陛下,臣不但可以為自己作保,也能為已故的兵部尚書李大人作保,兵部絕無拖欠軍餉之事!”
瞧他說話的樣子,臉不紅心不跳,趙承宗心裏湧起怒氣。
他俯下身看右侍郎的臉,“你抬起頭來,近前來。”
右侍郎一愣,抬頭直視趙承宗,不知他有何意圖,便膝行兩步上前繼續跪好。
趙承宗還不滿意,“近點,再近點!”
右侍郎往左右看了看,李長陵沒了,素日和李長陵瓜葛的人也不大搭理他這個侍郎,沒人給他出主意。
他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膝行上前,一直到丹陛之下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