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河東一戰,趙威行心頭一熱。
從去歲冬回到汴京,有人嘲笑他是敗軍之將,有人羞辱他無能領兵——
還要把責任推在兵部身上。
他早已習慣汴京貴人們高高在上的口氣,也早已麻木於他們的歌舞升平……
沒想到在今日,終於聽到有人說句公道話。
趙威行麵色仍是淡淡的,可趙花錦看得出他此刻心中波濤洶湧,地動山搖。
她幾乎憐憫趙威行。
這麼久了,他終於等到一句公道話……
趙威行舉起酒碗,朝趙花錦示意,也朝衛城和城防軍一眾將士示意,“話不多說,都在這碗酒裏!”
他仰頭一飲而盡,周圍爆發出喝彩聲,“好!”
衛城升為城防軍主將,來恭賀的也隻有一些城防軍的將領和士兵罷了。
直到趙花錦和趙威行都去了,這消息傳到汴京城中,引得各路人紛紛側目。
這宴席的分量瞬間重了許多,那些嗅著風聲的人也紛紛趕來恭賀,不再嫌棄衛城隻是區區低階武將,更不嫌棄他的兩進小破院了。
除了這些趨炎附勢之人,還有別人真心誠意前來恭賀。
其中包括一些在京城待考的舉人士子,聽聞衛城是彈劾兵部貪腐之人,都對他十分敬佩,慕名而來。
行伍之人爽快豁達,加上多半心性單純,不似朝中那些達官顯貴心機深沉。
而待考的舉人士子多半出生寒門,和這些底層的兵將更有共同話題,很快,看似截然不同的兩群人就親熱了起來。
趙威行和城防軍一幹人也很快就熟稔親熱起來,聊些軍中行伍之事,聊沙場上的血腥和慘烈。
趙花錦瞧著他們聊得火熱的樣子,忍不住多喝了兩杯。
她高興。
她今日真的高興,並且許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在座之人有文有武,有人一身本領一心驅趕遼賊,守衛趙國大好河山。
有人滿腹詩書一心報效朝廷,為朝廷為萬民開拓盛世美景……
趙花錦看著這些人,仿佛看著這些人,她就看到了趙國的未來,看到了趙國戰勝遼國入侵的希望。
“國家要抵禦外辱,當務之急是強兵富力,不可再重文輕武。”
趙花錦喃喃一句,忽聽得鄰座爆出一聲喝彩,“長公主說得好!”
趙花錦轉頭看去,卻見一群書生在那裏,為首的書生麵容熟悉,不就是那日在茶館裏高談闊論的那些嶺南士子嗎?
為首的士子名為蘇誌燮,趙花錦很欣賞他當時在茶館裏的觀點,有心拉攏,打探了他們落腳的地方之後還派人匿名送去金銀,以免這些寒門學子在京城生活艱難。
“學生蘇誌燮,拜見長公主!”
蘇誌燮看清趙花錦的麵容,麵露喜色,隨即拱手深深一揖,竟行了個大禮。
那些士兵們瞧著更有趣了。
長公主怎麼什麼人都認識,什麼人都能做朋友?
她身份如此高貴之人,不僅肯紆尊降貴和衛城這樣的低階武將來往,還認識這些尚無一官半職的士子?
趙花錦見了蘇誌燮等人,頗為驚訝,她並沒有自矜身份,反而站起來朝蘇誌燮等人還了一個拱手禮。
拱手是男子的禮節。
此刻由長公主做出來,不但不讓人覺得失禮,還讓人覺得她本該如此豪邁灑脫。
蘇誌燮歡喜道:“真是您!上回我們在茶館相遇之後,學生一直仰慕您的風采,盼能再聚首談會。不想沒能等到您來,隻等到一個大家子管事模樣的人送了一包金銀來,說是他家主子命他送來資助我們這些貧寒士子的。”
“學生慚愧收下,到底心有不安,輾轉才打聽到是直郡王府的錦繡長公主派人送來的。學生等正羞愧於見不到長公主,無法親自道謝,沒想到今日能在衛將軍府上見到您!在此謝過您了!”
汴京城中不少士子聽聞衛城在朝堂上彈劾兵部的舉動,紛紛結伴要來恭賀衛城。
蘇誌燮原本在屋裏埋頭讀書,做最後的準備,聽人說錦繡長公主親自到衛府道賀,他這才抱著一線希望前來。
沒想到果然見到了趙花錦。
“先生不必客氣。”
趙花錦道:“你自稱學生,我實在受之有愧,論見識才學,我未必及得上諸位。我倒想稱諸位為先生,還像那日在茶館似的,盼諸位先生多指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