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輪酒之後,三個人都有了一些飄飄然的感覺。一般來說,男人們參加一場酒局,事先對自己的飲酒謀略都是有策劃方案的。比如說:酒量喝到什麼程度,針對誰來喝,喝什麼樣的酒,是否要玩猜拳或行酒令,席間話題怎麼安排,要達到什麼目標,甚至由誰買單這樣的問題也都考慮過了。
王光輝因為事先得到了心理醫生的輔導,在酒席之間就能保持從容淡定的心態,始終沒有主動觸碰敏感話題。結果,不出所料,潘紅軍利用理事長無意之中提起的話頭,開始了對王光輝的試探——
理事長:二位,我記得,你們兩個之間好像是為了房屋拆遷的事,還存在著意見分歧。我作為朋友,是真心希望你們能夠冰釋前嫌,互相體諒,達成一致啊。這樣一來,我也好做人呐,對不對?
潘紅軍:對,對,理事長說得對,我完全讚同。就看——王老板,你有什麼高見啊?
王光輝心想,看來潘紅軍已經是等不及了,讓我再激將他一下,他很快就要亮出底牌了。
於是,王光輝笑道:啊哈哈哈,果不其然,問題出在你理事長身上。理事長,你應該還記得吧,我曾經對你解釋過,征地拆遷那是國土部門負責的事,我的開發公司付錢給國土局,才能拿到建房用的土地。至於我自己的拆遷公司,隻是接受政府委托,在拆遷方麵辦一些跑腿幫忙的瑣碎事情,那是兩個概念啊。再說了,這家拆遷公司,我一不是法人代表,二不是股東,它叫‘光明拆遷公司’,負責人是王光明。我與他非親非故,是因為搞‘光輝歲月’項目才與他認識的。對此,紅軍兄弟是很清楚的啊,對吧?我為什麼說問題出在理事長身上呢?就是因為理事長沒有把我的話轉達給紅軍兄弟,所以造成紅軍錯把我當成‘白匪’了,哈哈哈哈?
“這,這是怎麼回事?”理事長推脫說,“潘紅軍,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隻要王老板答應,就可以解決你的事情嗎?”
王光輝:沒有吧?這是哪跟哪呀?紅軍兄弟,你父親的房子,也就是那個‘紅軍大院’不是拆掉了嗎?那麼我來問你:我跟你父親簽過協議沒有?付過款沒有?是不是政府征收了你父親的房子,再把那塊土地賣給我搞開發的?你自己說吧。
潘紅軍:王老板,事情一碼歸一碼。征地拆遷的一般程序我也是知道的,但是,在非標準程序情況下,有些問題還是可以不公開處理的呀,比如那個自焚的周老伯,再比如那個王光明,他們可都是得到你王老板特別關照的吧?
王光輝:好,剛才紅軍兄弟說了,事情要一碼歸一碼。那你自己說說清楚,你自己是要歸到哪一碼?自焚的周老伯,我跟他簽的協議是:他幫我遷走相鄰的兩家拆遷戶,我付給他一筆獎金;至於王光明,我們隻有口頭協議:他協助配合我的項目整體拆遷工作,我給他推薦其他的拆遷業務。後來,他的拆遷公司整體加入了我的光輝集團。那你潘紅軍自己說說,你是屬於哪一碼呢?
王光輝一連幾個問號拋出來,還真是擲地有聲,潘紅軍無言以對。其實他想要的是高出政府統一標準的房屋征收價格,說穿了就是想多要些錢,可問題是,他心虛,找不到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無法開口。而王光輝明明知道他的企圖,但故意裝作不懂。
眼看現場氣氛有幾分難堪,理事長隻好打圓場說:我說,都不要著急,看來事情不那麼簡單,也不那麼複雜。關鍵在於,潘紅軍想要王老板給予特別的關照,但又找不到恰當的理由。或者說,王老板不是不肯幫忙,而是不知道潘紅軍希望得到怎樣的幫助。王老板,你看我說的對嗎?
王光輝:理事長,我隻能說,你已經說對了一半。現在,事情要從源頭說起——我要向紅軍兄弟問個清楚——你是希望政府征收你的房子,還是希望政府保留你的房子?
理事長:啊?怎麼還存在這樣的問題呢?
王光輝:理事長,這你就不知道了,自從周老伯自焚事件發生之後,政府對拆遷問題更加慎重,對潘紅軍的房子問題做了專題研究,原則上決定不再考慮征收他的房子了。事情明擺著,潘紅軍一直不同意政府征收他的房子,所以,政府打算對‘光輝歲月’小區建設規劃做局部調整,這樣就可以避免矛盾衝突了啊。
潘紅軍:啊?
理事長:是這樣啊?
王光輝:怎麼,你們都還不知道?我說嘛,我們說起話來老是文不對題、概念錯位,原來是信息不對稱。不征收了,這樣最好啊,完全符合紅軍兄弟的心意了嘛。我們之間沒有了矛盾衝突,才好做個純粹的朋友啊。
王光輝眼看著潘紅軍亂了方寸,心裏猜想他此時的智商應該降到最低水平了。
於是,王光輝有意岔開話題說:喂喂,話可以慢慢說,酒也要慢慢喝呀,怎麼停下來了,來來來,喝酒!二位,我突然想起一個關於喝酒的段子,說是——‘領導幹部不喝酒,一個朋友也沒有;中層幹部不喝酒,一點進步也沒有;基層幹部不喝酒,一點希望也沒有;平民百姓不喝酒,一點快樂也沒有;兄弟之間不喝酒 一點感情也沒有;男女之間不喝酒,一點機會也沒有’。來來來,兄弟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