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何見教,而是有所討教。”王崇古謙遜地道。
方逢時的嘴形成了一個“O”型,總督大人什麼時候這麼謙虛了?
王崇古一向以做事風格硬朗聞名,在官場中打磨了這麼多年,也消磨掉了許多棱角,不過還是比一般圓滑的官員做事大氣也稍嫌霸道。
方逢時倒是學會了兩麵逢緣,不然上有總督,下有布政使、按察使,個個都有來頭,他這夾板氣還真就有的受了。
“都堂大人有何吩咐,盡管說就是。”方逢時拱手笑道。
“此番我真是要向方大人您討教些事情,不是虛言。”
王崇古三言兩語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然後問方逢時怎麼想。
方逢時為難了,他但願總督大人沒有問這些事,讓他付怎樣的代價都行。
因為他沒法說出自己的想法,實際上是有任何想法都不妥當。如果讚同王崇古,就是得罪了況且還有曹德麟等一大撥有實力的朝廷官員,尤其況且還是全權欽差,又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更是頭號得罪不起的人物。
可是,若是得罪了王崇古,他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裏。
況且他們不過是過路客,王崇古才是這裏的主人,等況且一走,這裏還是要以王崇古為尊的,除非況且他們真有企圖要把王崇古扳倒,而且能夠成功。
“這個,我覺得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方逢時沉吟許久才遲遲疑疑開口道。
“方大人不必有任何顧慮,現在他們是一方,你我可是一方啊。”王崇古暗示他,這時候不說真話,日後也會跟著倒黴。
“總督大人,我不是說囫圇話,而是真的這樣認為。您想到的那些疑點我也都想過,不過都想不明白。若說況大人、曹大人他們想要對邊軍甚至對您有所不利,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從表麵是看不出什麼目的,不代表他們沒有目的。”王崇古冷哼道。
“按理說,這次外交使團不過是過路咱們這裏,對本地沒有任何企圖,這是下官的第一感覺。現在有這麼多疑點擺在這兒,完全說不通,這裏麵就一定有誤會。或者是某人某個勢力在從背後搗鬼?”
“嗯,方大人所言我也想過,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現在我最懷疑的是廖炳勳死亡一事,他究竟是被榮中軍刺殺的,還是被錦衣衛的護衛殺死的?這一點是事情的關鍵。本來隻要驗屍就可以查清楚,可是欽差大人把廖炳勳的屍體封存了,我才感覺這裏麵有貓膩。”王崇古道。
“是這樣啊。”方逢時又陷入沉思中。
其實況且封存的不隻是廖炳勳和榮中軍的屍體,而是封存了整個案件的一切證據,曹德麟等主持三堂會審的官員沒有一人反對,都認為這樣處理符合律法程序。
地方上的三堂會審沒有結果,陷入死胡同,就應該由中央方麵接手,決定是否繼續查下去還是封卷處理。這麼做毫無不當之處。
如果現在給廖炳勳驗屍,等於重開卷宗,這種事可大可小,往大處說就是重新審理這樁案子,往小處說隻是看看屍體的傷口,不過隻要王崇古提出來,況且和曹德麟他們一定會認為王崇古是要把案子接過來查。
可是地方接過三堂會審的案子沒有先例,甚至可以說不符合規製。
“總督大人,如果您堅持要給廖炳勳驗屍,那就是請求由您來重新審理這案子了。”方逢時歎道。
“什麼,我沒這意思啊,我就是想解除心中的疑點。”王崇古失聲道。
不過他馬上不說話了,明白了方逢時話中的意思。
方逢時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畢竟他也當過巡撫,然後才勝任總督。
“那有沒有辦法隻是查看一下廖炳勳的屍體,卻不是接過這案子?”王崇古懵了。
他可不想接過這燙手的山芋,現在廖炳勳死了,榮中軍死了,廖京生逃了,也可以說是生死不明,這就是個無頭懸案了,傻了才會接過來這樣的案子重新審理。
方逢時幽幽道:“就算您想接過來,人家也有的是理由不同意啊。”
王崇古明白了,三堂會審乃是最高司法程序,不可能由地方總督衙門接手的,除非是接受委托,可是曹德麟會給他委托嗎?
答案顯然是不,案件封了,這是況且作為全權欽差大臣做的決定,曹德麟蓋文虎等人作為主審官一致同意,也都寫出報告,現在還有什麼理由委托地方總督衙門接手繼續審理呢?
這種事情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他一提出來就明白了,這是來挑刺的,客氣的敷衍你幾句,打個馬虎眼過去算了,不客氣的可是要嗬斥他的。
這就是個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