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唐琬跪在父親母親墳前,一邊焚燒紙錢,一邊念念有詞地以吟唱的方式默誦著前一天晚上就作好的祭文。
唐琬在祭文裏例舉了自從父母死後她在陸府的種種遭遇。說到動情處,唐琬不免聲淚俱下。
丫頭們聽見自家小姐哭成這樣,也不免跟著哭個不停。小廝不忍聞聽她們的哭聲,便一個人跑到湖邊打水漂去了。
趙士程這個大男人受她們的影響,也不免在旁邊唏噓不已。一邊唏噓,一邊對唐琬的文采暗暗佩服不已。因為這是迄今為止他聽過的所有祭文裏最長的一篇。
那天上墳歸來,趙士程沒有像上次那樣急著離開,而是留在唐府陪唐琬喝茶,聊天,下棋,討論詩詞,書法和繪畫。他還是第一次聽見一個女子談論這些東西談論得如此滴水不漏,頭頭是道。
晚上唐琬為他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和一曲《陽春白雪》,直聽得他意念全無,如癡如醉。雖不至於三月不知肉味,卻也半月不近女色。
從那以後,趙士程每隔三天或者五天就要來唐府一趟,或陪唐琬喝茶聊天,或陪她下棋,或聽她彈琴。
趙士程本來就是有境界的人,棋藝不差,深通音律,對古箏也頗有研究,不管唐琬彈什麼曲子,他總是一句話就能一針見血的給出唐琬心裏最想聽到的評價。對唐琬的了解雖然比不上陸遊,但憐香惜玉的功夫卻也並不比陸遊差。
唐琬喜歡書法,他就送她一幅衛夫人的字帖,以及衛夫人用過的硯台;唐琬喜歡繪畫,他就經常送她一些上好的顏料和宣紙……總之無論唐琬有什麼需求,趙士程都會想盡辦法盡量滿足他。
久而久之,唐琬果真就把他當作了唯一的知音,也漸漸地習慣了他的給予和陪伴。他來到的時候,唐琬心裏是歡喜的,走的時候,唐琬也並不覺得惆悵。
但是幾天不見,卻又會感覺心裏空落落地,似乎也有些想念。有時候甚至難免會在心裏反複地問自己,要是有一天突然沒有他陪伴了,自己的人生是否還能繼續走下去?
對這樣的問題,唐琬沒有認真想過,也不敢認真去想。
雖然趙士程已多次向她表示過,隻要她一句話,他就會不顧一切的以最風光的方式把她娶過門去,照顧她一輩子。
但是每次她都隻是笑而不答。盡管知道自己早已脆弱不堪,卻始終在心裏異常平靜,波瀾不驚的硬撐著。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撐下去,直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但是當王怡為陸遊生了個兒子的消息傳來,她還是徹底崩潰了。
那是臘月裏的事情,那天她和曉月一直在花園裏觀賞剛剛綻放的梅花,雪花一直有一片沒一片的飄著。後來雪越下越大,風也肆無忌憚的刮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