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死之間:史鐵生作品深層意蘊(1 / 3)

生死之間:史鐵生作品深層意蘊

文學研究

作者:胡潔

【摘要】一個作家的生命的價值,完全取決於他的作品。史鐵生就是一個靠作品說話的作家,盡管他已經走完了自己坎坷的六十年人生苦旅,但他的作品仍舊長存於世,每次閱讀他不同主題的作品,總是帶給人強烈的震撼和情感的共鳴。盡管他一生中有近四十年的時間是在輪椅中度過,但他作品中對人生的解讀、對生死的叩問、對生命的敬畏、對苦難的救贖等一係列主題,在寫實的文學語意和虛構的文學形象裏,在一串串飽含深情的文字裏,寄寓了對生死大愛的叩問,對史鐵生作品作深層次意蘊的剖析,既有理性的思辨,又有感性的抒發,作者直麵苦難人生,通過不斷的尋路和發問,用自我說服的方式,完成了人生的問答。

【關鍵詞】史鐵生;山頂上的傳說;我與地壇;史鐵生小說

史鐵生是一名身殘誌堅的作家,他備受當代人的喜愛。他有著多災多難的人生和不公平的命運。1951年在皇城根腳下出生,18歲在革命聖地延安插隊,2l歲,充滿希冀和憧憬的年齡、生龍活虎的年齡,他卻因病雙腿癱瘓,後又患有急性腎損傷,從此再也沒能站起來。而正是由於身體的缺憾,限製了他的自由,也給予他更多關於生命大愛的思考。隻有初中學曆的他卻突圍生命、自學寫作,自1979年第一篇小說問世之後,陸續又發表了多篇散文和小說。他的作品富有深刻的哲理性,從殘缺的身體出發,透視社會人生的悲歡離合,質樸有力的文字,表達豐滿而健全的思想,啟迪人們的心靈,引發強烈的思想共鳴,感人至深。史鐵生的小說創作多以殘疾主題而聞名於世,但和其他同類作品相比較,他的主題思想具有更深的意蘊,通過塑造身有殘疾的主人公,表現主人公不向悲苦命運低頭的抗爭意識,繼而對人類共同的命運進行深刻洞察,提出一係列發人深省的人生課題。

一、對生死的叩問

從生到死,是一個必然的過程,而人所麵臨的三種困境之一,就有對死亡的恐懼。史鐵生在“活到最狂妄的年齡上”時,忽然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厄運,從此生命跌入穀底[1]。對於一個21歲的年輕人而言,不得不麵臨“生與死”的考驗,死亡在時時誘惑著他,在《山頂上的傳說》一文中,史鐵生曾經這樣描述過:“我一連幾個小時專心致誌地想關於死的事。在這靜悄悄的深夜,死去是一件多麼輕鬆多麼愜意的事!”,然而史鐵生並沒有輕率地選擇死亡,在母親無言的大愛感召下,在蒼茫而遼闊的天地間,他開始對生命有了更深的頓悟,對“生之意義”這一古老而沉重的哲學命題,開始了嚴肅而冷靜的思索,最後他終於頓悟到“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既然人早晚都要死,為何不好好享受生的過程,並且在這個過程中爭取更多的歡樂呢?基於此,他開始苦苦尋找自我拯救之路,和坎坷的命運作不屈不撓的抗爭,最終獲得人的驕傲、人的尊嚴,爭取心靈的幸福和自由。史鐵生靈魂的徹底蛻變,就是一個從勇於死到渴望生的過程。這次蛻變,使史鐵生儼然脫胎換骨一般,他開始獲得了直麵慘淡人生的勇氣和力量,並且真正從厄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也許一個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皆來源於死亡意識,在死亡的天平上進行衡量[2]。而人類麵對死亡,正是因為具有不同的態度和理解,才有著千差萬別的表現。史鐵生關於生存意識和死亡意識,開始了絕對和永恒的終極追問,而呈現出生命的真實性,最終史鐵生選擇了寫作,並將寫作看作是超越殘疾的創造方式,將寫作看作是生存下去的最佳理由,生命是一個充盈、快樂、茂盛的過程,而並非簡單地完成一個生死交替的過程。

二、對生命的敬畏

正因為史鐵生有著坎坷的人生經曆和艱辛的心路曆程,才有著更深邃更理性的思考。他的文字質樸無華,卻直逼生命本色。他以一個全新的角度,來透視和詮釋生命的本真。他認為人是生活在一個多維的狀態中,而並非在一個單純的思維空間和三維時間裏,而這種所謂的狀態,就是萬事萬物和心的結構的關聯。而這種人對世界的態度,決定了他將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於世界中,將會產生的什麼樣的行為藝術。史鐵生在與命運的抗爭的過程中,其靈魂得到了鳳凰涅槃般的永生。他用一種透視宇宙大結構的眼光,來審視人類的生存結構,禮讚美和藝術,敬畏生命,敢於正視自己身的殘疾,真正走出死亡的陰影,開始了自信和樂觀的生活。《我與地壇》凝聚著浩瀚博大的大自然,給予他太多的人生感悟。仿佛前生的約定一樣,在這個荒蕪但不衰敗的故園裏,作者找到了自然與生命的契合,這裏草木的枯榮,給予他太多的關於生命的啟迪。他既見證了自身的存在,同時又對內心的缺陷進行了深刻的洞察。盡管地壇裏琉璃剝蝕、朱紅消退、雕欄玉砌坍塌,但古柏依舊蒼翠、野草依然豐茂,自然界的一切生靈,都顯示著不屈的鬥誌和昂揚的生命力。

史鐵生以其獨有的特寫方式,通過切換式的描寫風雨晨昏及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致,讓讀者猶如身臨其境般,對歲月的滄桑有著深刻的體驗和真切的觸摸。在亙古不變的流轉中,自然萬物都展現出永恒的追求和旺盛的生命力。史鐵生曾這樣寫到,如果有一天所有野生動物都離開被囚禁的籠子,回歸大自然,在天地之間自由地馳騁,從此以後和人類和睦共處,那麼這一天,將是動物和人類共同的節日。對於這個世界,人類將不會再有強烈的統治欲,同時也不會自製牢籠,精神也將自由馳騁。作家對於生命的敬畏,自然而然的流露在字裏行間。他以一種博大的宇宙意識觀,來審視一切生靈,並滿懷感恩和感動,不管是漠漠黃沙、還是萬家燈火,無論是母狼的哀嚎、還是小鹿的降生,在萬物枯榮間,對苦樂和生死泰然處之。史鐵生以內心深處真切的痛苦為基礎,通過對人生真實境界的深刻洞察,將自己放在廣闊的宇宙和天地之間,在深邃和恢弘的背景之下,更見生命之偉大。《我與地壇》中,史鐵生對自我的三種生存狀態進行了描寫,從哭鬧的孩子,到戀戀不舍的情人,再到無聲無息離開的老人。在稍縱即逝的時光裏,自我始終處於一種無常狀態。就像太陽永不停息地流轉一樣,史鐵生也完成了由個人命運上升到永恒生命的流變。他終於超越了生命個體的苦難,將深刻的哲思融入生命的整體中。而正是由於不息的欲望,才使生命得以維係。並將自身對苦難的承受,上升到一種博大的境界中。自身已不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個人的苦難已經被包容在全體中,所以對自己的一切不幸和苦難進行超越,就變成了一種必然。他通過對自我的救贖及生命終極意義的不舍探尋,完成自身生命的怒放,在一種大境界中洋溢生命的本色之美,將為文和為人真正地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