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對麵來將,年約三十上下,皮膚黝黑,胡須蓬蓬鬆鬆,好像很久沒有剃過一般,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相貌並不是十分出眾。但從那深遂清澄的的雙眼中,卻看出充滿了活力。“文淵!怎麼是你?”可能是因為消耗太大,也可能是失血過多,原先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這時王睿猛然覺得一陣眩暈,頹然伏在馬背上昏了過去!
烏錐馬昂首人立,長長嘶鳴……王睿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榻上,身邊有一個白眉白發宛若神仙的老人輕聲道:“尹公,沒事了!”旁邊一個滿麵焦慮的黑麵中年人輕輕點頭,“二哥,醒來啦!”這不正是尹尚嗎?
心中感慨間王睿驟然醒悟,奮力從榻上坐了起來,就要下榻,但是脛骨中箭卻嚴重地妨礙了他的動作,當即摔倒在地。尹尚見狀,大吃一驚,三兩步就衝到王睿跟前:“二哥,你傷勢嚴重,還需靜養啊!”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王睿苦澀地笑了笑:“沒事,隻不過中了那狗賊一箭罷了!”在侍女地攙扶下重新上了床,合著被子起來,問道:“三弟,你怎麼會在這啊!”尹尚沒直接回答,隻是說道:“這等下再說,你身上數十處傷疤!雖然不深,但失血甚多!必須靜養,否則後患無窮!”
“那弟兄們怎麼樣了?”
尹尚拱手道:“二哥不要太擔心,德林先生在,他們沒有性命之憂!”
德林先生?王睿在腦海中反複思慮著這一名字。突然想起,“原來老人家乃是當世名醫公孫德林先生,子孝謝過德林先生救命大恩!”說完,向白眉老人行拱手行禮。老人慈祥地點了點頭。
待老人走出寢室後,王睿不禁慘然道:“隻可惜五十六個弟兄,最後隻剩下四人了!我無顏再見西涼父老了!縱然西涼父老不怪我,難道我自己心中就不慚愧嗎?”
尹尚憤然說道:“想不到何洋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如此對付你我兄弟!全然不顧往日的兄弟情誼……”
這時房門突然被撞開,有一人旋風似地衝到榻前大哭道:“公子,心硯不該離開你啊!害地公子如此……”
王睿笑著安慰道:“要不是你及時叫來援軍!恐怕你我就天人遠隔了!”說著,對著尹尚問道:“那五十一位弟兄的屍骸有沒有帶回來!”
尹尚點了點頭,王睿這才釋懷地躺了下去,在閉上眼睛休息前,還不忘叮囑道:“一定要把他們葬在麵朝故土的地方。我既然不能帶他們回去,也要讓他們魂歸故裏!”
“喏!”
……
在養傷的這幾日裏,尹尚將他如何脫離監視來到這富昌城的經曆告訴了王睿。
那天晚上,太原刺史霍嵩接到尹尚派人送來的請柬之後,欣然赴會……
這次夜宴,尹尚布置得極為隆重,筵席設在百花廳。為了著重凸顯對這位父母官的尊崇與重視,尹尚特意請了河東道有名的淩煙坊的頭牌紫雲姑娘和整套舞樂為筵宴奏曲助興。十八名美貌女子身著華采四溢的服飾隨著樂聲翩翩起舞。舞到興致處,紫雲姑娘踩著舞點出現人群中出現,輕舒歌喉,一曲升平樂婉娩唱出,當真是一番天朝盛世的魁偉氣象。更不用提尹尚從京中帶出的名廚親自掌勺烹製的精美膳食,當真是陸地牛羊海底參鰻天上鯤鵬應有盡有,就連窖藏的陳年美酒足足開了五壇。就連滿腹心事無心飲食的霍嵩都不得不承認,這頓尹府夜宴雖說是鴻門宴,但在表麵功夫卻實在是做足了。
雙方似是有默契一般,對於朝中目前緊張肅殺的情形一字不提,盡挑一些無關緊要的當地政務來說。
“霍大人主政太原,可謂肩負重任啊!太原地處河東中樞,原來民情複雜,盜匪未靖,又加上災荒,糧賦固然無從談起,就連土地都尚未均實。自霍大人經略太原以來,穩定了局勢,鏟除了太原的亂源,真可謂治世之幹吏啊!來,敬霍大人一杯!”尹尚端起酒盞,一雙清澈寧靜的眸子凝視著坐在主賓位上的霍嵩。
霍嵩微微抿了一口盞中的美酒,笑道:“尹相說笑了,尹相弱冠之年(就是二十歲)以一卷《惡政論》針砭時弊,名躁京華。後又隨景皇帝(先太子周旦的廟號,太孫登基後追封)出征遼東,出謀劃策屢建奇功。當今聖上登基後任尚書仆射,而立之年進少師,主持政務。此等出將入相,我大周開國以來未曾有過!先賢在此,宣成鄙陋之人,分內之事,安敢得尹公一誇啊!”
尹尚搖了搖頭:“霍大人,你我之間何必客套啊!我聽說霍大人此次大考評得上上!”說完,好象是思忖了片刻,皺了下眉頭:“按我大周律,上上者應簡拔升任觀察使。何以霍大人至今還停滯於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