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雨涼州(八)(1 / 2)

說著,尹尚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此刻坐在對麵席上凝神靜聽的向衝一眼。

向衝頓時覺得渾身一個冷戰,便覺得汗水颼颼地淌了下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臣以為尹大人所言極是,如此大張旗鼓地搜捕元逆餘黨,確實容易動搖民心為奸人所乘。該文乃臣所發,臣願受罰!”

王睿卻沒有注意到尹尚與向衝那微妙的眼神交鋒,隻是笑著揮了揮手:“哎,現在是在商量對策,並非要追究誰是誰非嗎?向相不必惶恐,文淵也是就事論事嗎。再說這道敕書還是我授意頒布的,說起來,責任在我!”

尹尚朝著王睿一躬手道:“殿下初秉西鎮大政,當以廣開胸襟海納百川,用人論才不拘小節不論門戶,刑罰治罪亦不可以一己好惡以門戶劃界。如此方能廣收天下豪傑之心,穩定大局撫慰文武,眾誌成城同仇敵愾,何愁不能上下一心共退大敵!”

陸戰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腐儒之論!”

尹尚正色道:“治天下穩天下卻不得不用這老生常談的腐儒之見!”

王睿看看他二人,道:“今日乃是議事,自然是各抒己見,何必弄得如此劍拔弩張?對了,羊公,你覺得文淵所言如何?”

羊攸坦然地直視著王睿道:“殿下若隻是要鞏固王位,尹尚之言可說無用;若是想爭逐鹿天下,則尹尚之言皆是金科玉律。此刻外敵入侵在即,殿下再興大獄實在不是什麼上上之策!還望殿下慎重?”

說著,又把皮球拋回了王睿這邊。一旁王旭說道:“殿下,羊公與文淵所言,都是大道理。要臣下以為,所謂的亂源,不過元仲文一人而已。如今首逆業已伏誅,若再罪及他人,牽涉過多,不僅於殿下名聲有礙,也確實不利於內部穩定!”

這時向衝又說道:“想我西鎮何以立足於河西數十載,蓋因上下一心,如今民心不穩,各郡縣諸官無不如履薄冰,要是朝廷大兵壓境的話,頃刻間分崩離析。還望殿下三思?”

王睿站起身來在殿中走了兩圈,停下來轉過身道:“文淵立刻回去擬敕,就這麼說,以前的那些事情,凶逆大罪,隻元仲文一人而已,其餘黨羽,一概不予追究。另外,在敕書中要點名,包括在二十一日曾經參與逆動的李盛道、黃偉等人,均赦免其罪,希望這些人不要妄自猜疑,體諒我等難處。另外還要在敕書中言明,二十一日前事連元逆者,盡皆赦免,不得妄加誣告,違者反坐!”

眾人聽罷,不禁暗自歎服這位少王爺的心胸,別人倒也罷了,這李盛道在王睿即位之時不僅沒有上殿讚賀,反而反出了涼州。而那黃偉更是率兵攻打王府,殺死呂抗老將軍之主謀。就這麼一句話,如此深仇大恨就這樣過去了。如此胸襟、如此大度,環顧天下少有人可比。

王睿仿佛察覺出眾人的想法,他緩步走回自己的座榻,一麵落座一麵徐徐說道:“不是我心胸多少寬廣,不計前仇。一來眼下西鎮局勢不穩,這幾人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旦處置不當人心便不能安定;二來大戰在即,這幾人也是有真才實學的,這些人才流落鄉野,太過可惜了。要是他們心存怨恨反為奸人所利用,日後真成禍害也未必可知。”

頓了頓,又提高了聲調道:“這些人尚不足為慮,到是李綱那邊,卻是不可不防。陸公率一萬玄武精騎出涼州往東麵佯動,若是西平有變,即刻前往平亂,若是西平無事,則在會寧駐紮,等待後命!”

陸戰站起身來,抱拳道:“諾!”

大行台衙署簽發的加封西平侯安西大將軍李綱金城相的上敕,於保寧六年六月二十八日隨同三十萬石軍糧來到西平。一時間闔郡文武臣屬紛紛前來道賀。這李綱到也沒有將眾人卻之門外,就在自己的侯府擺下酒席,款待前來道賀的本地官員。筵席之上眾人阿諛奉承之詞不可量計,就連這西平郡刺史郭開道都讚歎道:“侯爺拜領金城屬國,封茅裂土之大就連征戰南北居功闕偉的二王爺和四王爺也不過如此啊!看來此事殿下秉政,侯爺要大用了!”一郡的牧守尚且如此恭維,惶論其他人了。

李綱一邊端著酒盞答謝同僚,一邊謙遜自己“無功受祿,惶愧之極”的客套話。

待宴罷席散後,李綱單獨將胡遠山留了下來,又召來了長史林藝和參軍符融,隨手將那封大行台衙署的帛書扔在案上,道:“這東西發來了,大家議議,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林藝道:“這是明擺著的事,這個金城相是王睿那小子穩住侯爺的緩兵之計。如今錢琨之亂尚未平息,西鎮上下不穩。這小子自顧不暇,還沒做好向侯爺開刀的準備罷了!”

胡遠山道:“大哥,沒啥說的。我就知道一個字,打。上次我就對大哥你說過,不要等元仲文那個孬種,我們自己幹。這下可好,所托非人,那蠢貨自己掉了腦袋不打緊,王小子也有了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