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很快便席卷了整個隴右軍的營壘,很快就來到了中軍營帳。王弘文出於掌控全局的考慮,當初布下大營的時候,特意選取了一個高地作為中軍紮營的所在。這時,沒被洪水吞沒的士卒們也紛紛朝著高地逃竄。此時的大水像個不服輸的巨人一般推著一個接著一個的巨浪向著高地猛烈地衝擊著,不失時機地將那些試圖爬行高地的隴右軍的將士在山腰上卷走、吞沒……
這時正在營帳中酣睡的王弘文還沉浸在睡夢之中,他夢見自己提著長槊衝殺在敵人軍中,左劈右殺,如入無人之境……突然被一陣巨響所驚醒了,情急之下赤著腳便奔出了營帳,此時的山下已是巨浪滔天、洪魔肆孽。頓時嚇呆了,此時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完了!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水勢也慢慢平息了,秋日的陽光已經失去了那咄咄逼人,但是王弘文卻是汗流浹背。這時有如水中孤島的無名高地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逃過一劫的隴右軍士卒。不時有士卒低頭抽泣著,很快,整個高地上哭聲一片,那種撕心裂肺的哀傷讓他們徹底崩潰了,這一夜,有多少親朋好友、生死知交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所吞沒啊!
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到處漂浮著破碎的營帳、柵欄已經無數泡地發脹人和馬的屍體,隨著一波又一波的浪頭隨波逐流,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不時的有屍體飄蕩到山下,被打撈上來。立刻就會在親朋故舊中引起一陣哭聲,偶爾也會有僥幸在洪峰肆孽中生存下來的隴右軍將士抱著一兩塊破碎的木板漂流到高地附近,被高地上的士卒救了起來,那種恍若重生的錯覺讓那些僥幸逃生的士卒們麵對著無邊無際的大水便是好一陣號啕大哭。
就在高地之上哄亂一團的時候,就聽南方的天際戰鼓雷動,數以百計的竹、木筏率先劃至,上麵站滿了手持長槍硬弓的士兵,而在他們的後麵,是一片白色的帆影上麵也站滿了敵軍士兵,正乘風破浪、飛馳而來——看來,安定附近的渡船都被他們收集一空了。
在高地上的隴右軍士兵見狀,嚇得臉有如一張白紙,剛才洪水撲來隴右軍的士兵都隻顧著逃命,誰還會帶著那沉重的兵器來拖累自己啊,所以雖然在高地上雖然有二萬餘隴右軍的殘兵,卻大多數都手無寸鐵,隻有原先駐紮在高地上的三千中軍鐵衛仍然保持著相當的戰力。
這三千鐵衛是王弘文從這六萬隴右軍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強悍之士,勇不畏死。但是,麵對著鋪天蓋地而來的敵軍。這區區三千人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這時,坡下又傳來一陣戰鼓之聲,先頭的那些竹木筏已經將高地圍得水泄不通。忽然間,一艘輕巧的小舟排眾而出,直奔高地而來。上麵除了兩名劃漿的軍卒之外,就隻有一名文官打扮的中年人。
遠遠的就聽見來人高聲喊道:“吾乃使者,奉上將軍之命求見王大將軍,休要放箭!”聞聽此言,原本已經張弓搭箭準備射殺的中軍鐵衛放下弓弩,讓來人靠岸。
“長史韓生奉上將軍之命,求見王大將軍,請前麵帶路!”來人上岸之後,麵對高地上隴右軍足以噬人的目光視若無睹,麵色平靜地說道。
王弘文站在高地上望著此情此景,沉默了,臉色鐵青得有些可怕。自己明明知道白起極有可能出任最高指揮,但是自己卻聽信了一些不實的傳言,而放鬆了警惕。更不該在大敵當前之時,酗酒以至於……
這時,坡下一名校尉冷冷地看了看韓生,沉聲道:“隨我來!”說著,轉身便走,鄭生也不生氣,隻是悠然地跟在後麵朝著上麵走去。一路之上,就見到處都是驚魂未定的隴右軍士兵,一個個怒目圓瞪地看著他,那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和他們成強烈對比的是那些頭盔上插著雉尾的士卒,他們正在積極布防著,個個神情肅穆、平靜,眼睛裏看不出絲毫驚恐之色,有的隻是那股殺意。
到了頂上,由於是中軍大帳所在,沒有了普通士兵的擁擠,地方顯得空曠了許多。在一群鐵衛的環繞之下,一名身材高大,白麵長須的老者巍然屹立於頂部,正縱目遠眺著浩瀚的水麵。
“大將軍,敵軍長史鄭生求見!”校尉恭聲說道。
王弘文麵無表情地回過頭來,看了看韓生,冷笑道:“恒成啊,說吧,老白派你來是不是想要勸降啊!”不知怎麼的,一貫膽大的韓生不禁心中一顫,仿佛被王弘文那冰冷的眼神所震懾了,他趕忙定了定神,拱手道:“老將軍,俗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您與德公有共事之誼,現下大勢如此,非老將軍之罪也。何不歸順朝廷,這樣即可保住榮華富貴,又可使這些兒郎不致於丟了性命!不知道老將軍以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