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人言可畏(1 / 2)

可惜美景不長,正當顧才女年方四十,貝勒英年早逝,留下孤兒寡母哭斷淚腸。所謂乘虛而入也好,自然而成也罷,本來就對才女大家情有所記的龔才子懷著無限同情,依舊是王府座上賓,兩人之間感情如何程度不得而知,但是交往卻依舊如故,自然地就引起了時人刮目,風言風語哪能少得了。偏巧龔才子又來了一首很讓人曖昧的小詩:空山徒倚倦遊身,夢見城西閬苑春。一騎傳箋朱邸晚,臨風遞與縞衣人。還很是露骨地寫了自注:“憶宣武門內太平湖之丁香花一首。”恰好這太平湖畔距貝勒王府不遠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丁香樹,“朱邸”是否指奕繪貝勒府?“丁香花”、“城西閬苑春”更讓人聯想到西林春。這才女卻也偏好一身白衣裙,無論從哪裏分析,這詞中之意是太過露骨了一些。

這還罷了,偏偏這龔才子又寫了一闋《桂殿秋》詞:明月外,淨紅塵,蓬萊幽謐四無鄰。九霄一脈銀河水,流過紅牆不見人。驚覺後,月華濃,天風已度五更鍾。此生欲問光明殿,知隔朱扁幾萬重。

就這樣,“丁香花公案”迅速發酵,京城士子皆知。主人家自然也有風聞。一怒之下。王府嫡長子,妙華夫人的兒子載鈞把顧太清和她的兒女們逐出了王府,從此淪落苦寒,生活幾度陷入絕境,隻好變賣少有的積蓄,租了幾間破舊房屋,維持生計,撫兒育女。生活之維艱由此可見一斑:陋巷數椽屋,何異空穀情;嗚嗚兒女啼,哀哀搖心旌。幾欲殉泉下,此身不敢輕;賤妾豈自惜,為君教兒成。

無論緋聞是否屬實,但是對當事人確實影響很大,先說這顧大才女自此對情愛怕得要死,這在晚年的《紅樓夢影》中就有鳳姐托夢賈璉的話說:“色之一字,更是要緊。隻圖一時之樂,壞了他人的名節,壞了自己的行止。還有那嘴角兒上的陰騭,更是要緊,斷不可談論人家閨閣曖昧。”因為這是綱常禮教已經發展到極致,三從四德,貞節觀念最為變態的季節,甭說官宦人家,王公老婆紅杏出牆,即便是尋常百姓家,女人死了老公要改嫁也難上加難,何況是私情?可不比現在,有些女人為了出名,專門製造“紅杏出牆”的新聞,以此引發關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男豬腳更慘。丁香公案之後,招惹了貴胄的龔才子怎不受到排擠,無以立足之下,隻好逃奔自己老家,借結教書為生,苟延殘喘。據說為了迎回家人,自己都沒幹重新回到京城,而是托了友人代為辦理的。即便如此,被帶了綠帽子的仇家也沒放過他,最終落得被人毒死的結局。

緋聞往往比其他正派新聞都傳播的久遠,直到清末,還有人不放過這段亦真亦幻的片段,竟然被編成了小說,以此流傳千古。曾樸一部《孽海花》詳詳細細描述了一段顧才女與龔才郎的緋聞故事,並且還煞有介事說自己所寫,龔才子被毒死,就是采納了其子的敘述,這證據倒是更加給力,似乎這不是小說,而是人物傳記了。

說來話長,這龔大人才勝一時,眼界寬闊,愛國憂民,精忠報國,但是有一子號半倫的卻是有著賣國賊嫌疑。據說這半倫除了對小老婆,別的通通不愛。此子一麵是放蕩不羈,一麵是聰穎非凡,尤其“藏書極富,甲於江浙,多四庫中未收之書”。他不僅讀書,而且治學也有獨到,著述甚富。又性格豪放,不修邊幅,且恃才傲物,因此多招世人忌恨,幾乎走投無路,隻好變賣家財,最終落得家徒四壁。

晚年客居海上時,曾經做過英國人威妥瑪的幕府,可見其精明於洋務。再後來,半倫先生曾經給英人巴夏禮做幕僚,據說當時英人欲進攻故宮,龔半倫極力勸阻,說什麼:中華瑰寶皆存於圓明園,將之摧毀就可以泄憤了。英夷竟然順從,洗劫了圓明園。為此,這半倫先生也成了名副其實的賣國賊,侵略者幫凶,與自己的父親,堂堂愛國者形成了鮮明對比,不得不引人嗟歎。正如清人趙翼所說:名父之子多敗德,這雖然說的有些絕對,但是聯想到後世的敗家子,其中也還是有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