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關在家裏的淘氣
就這樣，我們把胖胖養了下來。但我一直向家人吹風，說我們不可能一直養著它，最多養到春節。春節回家，把它帶回去，就不讓它回來了。我不想養它的理由，既有為自己著想的成份，也有為胖胖著想的成份。為自己著想的是，過了春節，天氣一轉暖，狗身上就會散發一種氣味，在我們封閉嚴密的家裏很不適宜。為胖胖著想的卻是我的人道情懷。我覺得胖胖在我們家太憋屈了，整天被關在樓上，坐牢一樣。
胖胖被關在樓上，並非是我們一定要關它，而是我所居住的城市不太提倡養狗。有穿製服的人駕著警車，經常在街頭巷尾巡弋，一旦發現有人遛狗，就上前抓獲。有的人手裏還拿長長的杆子，杆子一端綁個大鐵圈，鐵圈上飄舞著撲捕用的網。舉著杆子的人遠遠的一撲，再機靈的狗也逃脫不了。捕獲的狗被扔進停候在路旁的卡車上，卡車上備著一個鋼筋做成的鐵籠子。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天色已晚，正是飯後人們休閑散步的時候，當我走到一個夜市旁邊時，幾個彪形大漢正在追趕一個中年婦女。中年婦女在人群裏拐來拐去，躲閃著後邊的一隻隻大手。中年婦女在大漢們的圍追堵截下，跑到了馬路上。馬路上車如穿梭，機靈的中年婦女躲閃汽車時，腳下一崴，跌坐在地上，這時，我看清了，她懷裏抱著一個白色的京巴狗。小京巴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簌簌發抖。大漢們蜂擁而上，搶奪她手裏的狗，她卻死死抱著狗不放，最後，人越聚越多，汽車也堵成了長長的一條龍。在大家的圍觀下，我看到那個緊抱小狗的婦女緩緩地向大漢們跪下了。人聲、車聲嘈雜，我聽不清婦女嘴裏說些什麼，但我能看到她的雙膝著地以及臉龐上哀求的表情。稍頃，過來一輛鳴著警笛的警車，警察們把婦女連同她死抱不放的小狗架進了車裏。她上哪了？它將被怎麼處置？這些我好長時間都沒搞清。那天一到家，我就把我的見聞向家人說了，妻子一聽，大驚失色，趕緊往老家掛長途，說：“這邊正在抓狗，家裏說不定也快了，可要操點心啊！”妻子在惦記著家裏的狗，也就是胖胖的母親和兄長。我說你就別惦記家裏的狗了，眼下是胖胖的問題要比它的兄長母親嚴重，雖說胖胖現在在我們家安然無恙，但真保不住那一天被人家抓走的，與其被人家抓走，還不如早早送回老家，讓它與母親和兄長團圓的好，再說農村的天地那麼廣闊，它可以隨便的跑，隨便的叫，比城市自由得多。可當我把打算說出來後，妻子、兒子都沉默了好長時間，沉默過後，也沒說什麼。我想，他們是同意了我的意見的。因為隨著春節的臨近，妻子一有空就逗胖胖玩，一邊玩一邊向胖胖念叨：“過罷年，人家就不要你了，就不要你了。”她撫摸著胖胖毛茸茸的身體，就像給自己的嬰孩說話似的。
是的，胖胖能讓我們喜歡，就是因為它像個孩子。它來到我們家後，很快就熟悉了家裏的一切，而且毫不客氣，儼然一幅唯我獨尊的主人模樣。它竄來竄去，從這個屋跑到那個屋，一會床下，一會沙發上，沒有安生的時候。它特別喜歡拖鞋，經常把我們穿著的拖鞋咬下來，甩來甩去，因此我們家的拖鞋上，個個都牙痕累累。它喜歡跟我們逗，一逗起來，就做出各種各樣有趣的動作，有時在地上打滾，四腳朝天，有時前腿下蹲，後退挺直，聚精會神，宛若猛虎伺機撲向獵物。它愛追逐任何拋到地麵上的小東西，比如球類、瓶蓋、紙片等等，它追逐銜起這些東西後，有時用前腳捧著研究一番，有時幹脆當作玩物拋出、揀回，再拋出、再揀回，那一招一式，與獵食時的虎、豹、獅一模一樣。為讓它高興，我們把兒子小時候的玩具找了出來，有絨毛狗、絨毛貓、絨毛豬，胖胖看到這些逼真的玩意後，先是有些懼怕，後來它慢慢的接觸、試探，知道了這些都是假的，就放開了膽子去撕咬對方了。那真是撕咬，常常把那些玩具小動物撕咬得不像樣子，直到把它們的五髒六腑——白花花的太空棉都撕出來才罷休。因此，自胖胖到我們家後，我們家裏天天都是亂糟糟的，地上的拖鞋、玩具、雜物隨處可見，如河灘裏的卵石一般。尤其我們上街時，為避免胖胖被抓捕，就把它單獨鎖在家裏，待我們回來後，家裏就像被粗暴的歹徒抄過似的。這種混亂的情況，隻有兒子小時，才出現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