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也不需謙虛。”玉犀目力極強,一眼望過去,就知這幫人其實很不好惹:“那個拄拐的瘸子,修的是什麼道統,如此特異,一身殺氣能將人淹死,那個山羊胡子的道士,怎麼有一種不死不滅的氣息,還有那個一臉賊像的小白臉,肉身一定超強……”
許久不見了,真極的火種們時刻都在苦修,他們進境很快,老瘸子與小白還有紀傲臣,皆跨入了聖境的第二個大台階。妖瞳與拈花還有嶽童亦都成聖了。
“世兄。”司空堯如今已經成年,他有乃祖遺風,謙和敦厚,鄭重與蘇寒見禮。他修司空大聖的道統,進境非常不凡。
當日他們燃篝火暢飲,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異鄉的酒亦很甘美,但喝在口中卻有一絲淡淡的苦澀。蘇寒不知連飲了多少碗,漸漸的,他的目光有些醉意,有些迷離,掃過眼前的眾人。
故人仍然依舊,卻少了駝叔,魏聊等人的身影。
蘇寒心中的苦無人知道,他一碗接一碗的喝酒,一言不發。小白叼著一隻雞腿湊到蘇寒身邊,向他詢問真極的近況。
“故土淪陷,我們還能在此飲酒,已經是大幸,可惜有些人,卻再也見不到了……”蘇寒醉意漸重,他似在自語。
所有人都麵色凝重,慢慢放下手中的酒碗,喧鬧的篝火旁頓時寂靜下來,連小白都收斂了一臉痞笑。
“我一直在拚殺,卻挽救不了那麼多人,他們死了,永遠不可能再活過來……”
蘇寒不斷的飲酒,這麼多年來,屢遭巨變,他愈發的沉默了,少有失態的時候。但此刻無數烈酒入喉,他心中淤積的苦悶和悲痛仿佛壓製不住,要盡數宣泄出來。
他顫巍巍取出雲嵐神女的那塊慧骨,忍不住將要落淚。小白疑惑的望著蘇寒,又低頭注視著這塊瑩白的慧骨。
“這是何人!”小白猛然一聲驚呼,瑩白的慧骨上,記載著當日發生的一幕,他看到了中土的人祖古城,亦看到了城門外長杆上懸掛的屍體。
這一幕令人不忍,雲嵐神女的殘屍隨風晃動,血肉與白骨混成一團。
“這!這是!這是雲嵐神女!”小白一時間驚呆了,他年幼時曾隨蘇寒去過雲嵐仙山,亦見過雲嵐神女。真極唯一的寶日佛胎,苦修嫁衣神功,雲嵐神女風華絕代,玉容傾城,她溫文和藹,從不與人爭鬥,給小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這塊慧骨上所留的一切,卻讓小白險些昏厥,昔日的佳人,受盡殘酷的折磨,屍身都不完整,隻剩了半具殘屍。
“是雲嵐神女?”
眾人皆圍上前,觀看那塊慧骨,隻有蘇寒與玉犀默不作聲,拎起酒壇,一半烈酒入腹,另一半浸濕了臉龐,滴答落下,不知真的是酒,還是混著眼淚的苦水。
不死道人與老瘸子勃然大怒,其餘眾人亦悲憤不已,修士的世界從來都不太平,爭鬥殺戮時刻都在發生,卻鮮有人如仙臨人一般,將敵人如此殘酷的虐殺之後懸屍示眾。
慧骨上閃現的一幕,連同遠方聳立在夜色中的真極聖陵,皆在眾人腦海中浮動著。
“無需再等了,殺吧!”
他們都隱忍了許多年,不停的苦修,絲毫不敢停滯,皆為了能親手殺戮強敵,以複血海深仇。
群情激奮中,蘇寒緩緩起身,朝著遠處的黑暗中慢慢走去:“此次回到玄黃,我亦要閉關,待到大聖境絕巔時,必殺回真極!”
蘇寒獨行在夜色之中,他心中的負擔太重了,疲憊不堪。但這條路上,不容他有一絲放鬆和遲緩,他必須不停的向前走,不停的走。他想借酒一醉,換一夜的輕鬆,暫時忘記一切,沉沉的睡上一覺。但這亦是一種奢望,他的些許醉意完全消失了。
第二日,他趕赴玲瓏山,將嘯月妖皇的一半遺骨鄭重交予對方。望著這半截妖皇的皇古,玲瓏的麵孔微微扭曲,她極力的抑製自己,眼淚卻忍不住蜂擁而出。
她的哭聲中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隻為了昔年的一句話,她甘願放棄一切,苦苦等候了兩千年。如今,所有等待終於到了盡頭,等到的卻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枯骨。
“嘯月……”玲瓏幾欲崩潰了,淚如泉湧,她將這些枯骨緊緊抱在懷中,生怕一鬆手,遺骨會再次消失。
“修士忘情,但情,怎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