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啞巴,不會說話……”一群調皮的男生圍住藝萱亂喊,藝萱早已聽慣了他們的譏諷,低著頭一路小跑,衝進了一個小區的門,消失在9幢的拐角處。
住在這個小區已經三年了。
三年前,外公突發腦溢血,剛送到醫院就斷氣了。藝萱永遠也忘不了外公含淚的眼神,那裏麵蘊含了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他的手已經瘦得看得見青筋,藝萱的小手被緊緊抓住。外公用微弱的氣息對著舅舅的耳朵說了些什麼,但大家都聽不見,醫院走廊上全是哭聲。
藝萱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死亡。人生太短,沒有誰能做到圓滿,偏偏在短短的時間裏,還留下許多遺憾,就更顯得人生的殘缺。
當時隻有十四歲的藝萱親身感覺自己有生以來第一個親人的去世,她隻感到無盡的傷感。冥冥中她覺得自己的媽媽可能也已經不在人間了,不然她不會那麼就都不來看她,而讓她流落在各個家庭中。但是她不敢問舅舅,從齊家出來之後,她幾乎沒有跟任何人交談過。在這個新的家裏,她就像是一個沉默的幽靈,吃飯時出現在飯桌旁,睡覺時就跟表妹擠一張床,外婆出去買菜,她就走在後麵幫她提菜,舅媽打麻將時她就在旁邊守候,等著她吩咐自己倒水或是做別的事。晚上就就會幫她檢查作業,但沒有一次是出錯的,所以久而久之舅舅也沒有再看她的作業了。外公會說一些報上的國家大事給她和表妹聽,她的生活就隻有這些,除此以外一無所有。
表妹很霸道,從來沒喊過她一聲“姐姐”,但這對於藝萱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她沒有覺得自己跟這個家裏的人很親,所以也就沒有什麼不開心。隻是表妹有時候真的很討厭,常常捉弄她,要麼把她的課本藏起來,要麼畫花她的書,最嚴重的一次是將一條超級惡心的毛毛蟲裝在她的文具盒裏,等她打開時嚇得滿臉發白。班上的學生聽見她凳子摔倒的聲音全都朝她看,卻沒有一個人幫她把那條毛毛蟲拿走。還是高一級的一個學長下課之後幫她弄走了那條毛毛蟲。可是藝萱連文具盒也不想要了,最終連同那些筆全都給扔了。她很感激那個學長,兩人後來常常結伴回家,藝萱也有了第二個朋友。不過都沒說過話,藝萱不會說話的事整個學校都知道,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那個學長就這麼陪著藝萱上學放學一年多時間,後來聽說他考上了一所重點高中,走了。藝萱重新陷入了孤獨。
現在搬到這個小區,房子比以前寬敞了,外公也不在了。但藝萱還是跟表妹住在一起,表妹小她六歲,今年十歲了,比起十歲時的藝萱,這個表妹太過於刁蠻。舅舅給藝萱買的東西幾乎都被她搶去用,還總是在舅媽麵前說藝萱的壞話,明明是表妹不對,但舅媽罵的永遠是藝萱。藝萱知道,爭辯沒有用,既然上天讓自己無法爭辯,那麼就這麼下去吧,反正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想聽聽自己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