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之(1 / 2)

柳默慎輕歎一聲,將心中突然升起的難過委屈拋在了腦後。

前世之事,過去了便是過去了。而這一世,她既然重活,就不會讓這燒山滅庵的事情再次發生。

可是……柳默慎微皺起了眉頭。

她之所以回到無相庵裏,全是因為二娘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柳默慎自幼就背著個“克母敗家”的名頭,就連欽天監的人見了她,都說她是“天煞孤星入命”。

所以,家中便是沒有事兒,父親都要常將她叫去訓誡一番,等到二娘若是有事了,更是要被關進小房子裏去煞氣。

所以,二娘這次胸悶,父親就立刻命人將她從無名園中拖了出來,堵著嘴連夜用馬車送到了無相庵“消煞”,連東西都不許帶,連青虹都是第二天才被送上山的。

那時,她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是以到了無相庵之後,她甚至拒絕了庵中給她安排的禪房,隻是將自己關在了這小佛堂裏,反反複複地念著經書。

也因為如此,所以無相庵上下,她一人不識。

柳默慎還記得,前世火勢異常凶猛,不過須臾之間,整間小佛堂就燒起來了,根本等不及她們逃脫。

若不是庵中一個叫道之的師父,在小佛堂因火而塌之際,冒死將自己和青虹從佛堂裏抱出來的話,恐怕前世,她也不會僅僅是半邊臉毀容了。

隻可惜,道之師父剛將自己和青虹救了出來,人都沒坐穩,就被趕來的賊人一刀殺害。

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字,還是後來青虹告訴了自己,她才知道的。

柳默慎想著前世的事情,扶著門的手攥緊,眼底閃過一絲少有的狠意。

那賊子殺了道之師父後,見火勢凶猛,也是有些著慌,就胡亂打昏了尚有一絲氣息的青虹,抓著自己跑出了無相庵,隻往深山中跑。

山中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待到那人發現自己臉毀了之後,突然就發了怒,將自己與青虹摔在地上,與那人爭吵了起來,嘴裏說什麼“該死的!竟然毀了臉!”、“我與那王婆子已經說好,管教她有一個好好的官家黃花閨女,現在可如何是好?”、“讓你將她騙出來,怎麼就會起了火?”

與賊人爭吵的是個女人,聲音中有著媚意,反複說著“走不脫”、“那便殺了好了。”、“許是她念經燃香,點了房子?”

柳默慎那時不過是一口氣吊著,隻是借著月光,注意到那女人穿的是一雙無相庵中的尼姑常穿的芒鞋。

之後她就昏死過去,再度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被丟在深山裏,旁邊,是一身是傷,滿臉掛著眼淚,傻愣地看著她的青虹。

見她醒過來,青虹隻是吸了吸鼻子,突然就放聲大哭起來。

早已感受不到疼痛的柳默慎,依舊是那副呆呆的樣子,抱住了青虹。

自那時起,甚至還不知道坊間將自己傳得如何不堪的柳默慎,就已經隱隱知道了,這一生,也隻剩她們二人相依為命了。

柳默慎站在日頭底下,表情無喜亦無悲。

但還是歎了口氣。

“這可不行呀。”柳默慎自言自語了一句。

前世漂泊江湖那十多年,她都沒有想過曾經,倒是重活這短短幾個時辰,她就將前世那些情緒都體會了一遍。

將情緒拋諸腦後,柳默慎隻是想著放火燒寺這件事本身。

那賊子知道自己在無相庵中,還知道自己是官家小姐的身份,而那女子,更可能是這無相庵之中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那賊子隻是想要擄走她,而那女子,卻是想要燒死他

這也是柳默慎一直沒有想通的地方,隻可惜,前世她遍遊天下,卻沒有再找到那個賊人與女子。

到底成了心中永遠的謎團。

想到這兒,柳默慎不由歎了一聲。

隻知道個聲音,又要怎麼查呢?總不能突然讓無相庵中的尼姑們,一個個說話給她聽罷?那還不如直接去報官來得快些。

柳默慎正想著,突然就聽見一個溫柔中還帶著暖意的女聲道:

“阿彌陀佛,居士莫要如此迎著日頭站著,當心傷到。”

三十上下的年紀,穿著幹淨的半舊海青,個子有些矮,圓圓的臉盤,眼睛彎彎的,看人的時候常含著笑意。

與前世,青虹對自己的描述很像,隻是比青虹的描述看著更英氣些。

柳默慎雙手合十,道:“道之師父。”

道之聽她叫了自己的名字,倒是愣住,笑問:“居士知道貧尼?”

柳默慎臉上帶了笑意:“青虹常與我說起師父。小女在這無相庵中,多得師太照拂,感激不盡。”

道之倒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照拂過柳默慎。她也不過是在柳默慎入庵的時候,在山門口接她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