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陶歸這等性格的人,能做出如此感慨,可知內廷中的爭奪何等激烈。
陶歸身為內侍衛,自然要比常人多知道些內廷隱秘之事,安靜的海水之下,蘊藏著可能將整個雍朝都卷進去的漩渦。
陶歸在那個位置,定然是擋了別人的路,才會讓人想通過無相庵之事,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如今陶歸看似逃出死局了,但步步艱難,隻怕比之前還難。
隻不過陶歸其人性情大而化之,比尋常男子還要灑脫些,所以別人不容易看出罷了。
柳默慎本不欲說,可是看見陶歸這樣子,又覺得心中難過,便笑道:“姐姐怕什麼,我掐指一算,聖上起碼還有十二年的好壽命呢。”
陶歸一聽,連忙過去捂著她的嘴,笑道:“作死的丫頭,聖上是要萬歲的人,什麼叫十二年。”
柳默慎倒是不覺得自己如何冒犯,隻是微微一笑,又撿了些不要緊的話寬慰陶歸。
前世,清平帝是清平五十八年駕崩的,自然還有十二年的壽命。
而且,到了明年,北疆有敵來犯,朝廷之上風起雲湧的,那幕後之人有了更多的機會,定然不會再將陶歸這個小小的中郎將放在眼裏。
隻是何嬤嬤之事,柳默慎卻要好好想想,要如何相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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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天夜裏,就在陶歸離開何嬤嬤家之後,就看見一個小廝自陰影中出來,看看左右無人,便轉身跑開。
在宵禁的前一刻,那小廝跑進了城南的一家小賭坊。
此時,賭坊內人聲鼎沸的,而裏麵的侍從看見小廝來了,也不說話,就是引他去了個單間。
單間裏,早已有個人在等著了。
隻見那人麵若敷粉,明眸皓齒,如今穿了件素色襴衫,頭戴平式襆頭,正斜靠在榻上,拎著個小茶壺,眯著眼睛哼著小調。
他對麵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蛐蛐籠。
竟然是京城名聲最差的紈絝子弟——叢晰。
不過,今天的叢晰雖然照樣一身紈絝作派,卻比之往日那穿紅帶綠、掛金帶銀的紈絝子弟的模樣,多了一份豪放之氣。
那小廝早就習慣了主家那變來變去的氣質,也不奇怪,就是跪坐在叢晰身前,笑道:“少爺,今天我可是看了一場好戲。”
叢晰住了聲,聽他語帶興奮,也轉了笑臉,睜眼道:“說說吧。”
那小廝口齒伶俐,將陶歸在永昌當中的種種統統和叢晰說了一遍:“……我雖然不知道陶大人究竟當了什麼,但是那東西一定是柳家姑娘給她的。”
叢晰哈哈一笑:“這個我倒是知道。”
小廝年少,好奇心重,忙問:“少爺,那你行行好,教給我吧!”
胥氏費了那麼大的心力勸服了詹家老太君,又獨自一人跑到了京城,借著胥家的力量開了這麼個當鋪,不就是為了查詹家姑奶奶嫁妝的事兒麼?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樂氏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其實自去年冬月,詹梅初嫁妝中的一對梅瓶落到胥家大公子手中之後,胥家這個出嫁之後再不碰算盤的大小姐,就一直在謀劃了。
叢晰雖然心下明鏡一般,口中卻不說,隻是指著桌子上的蛐蛐籠,道:“做得好,這個賞你了。”
小廝的臉頓時擰在了一起,道:“這破東西,看著個大,實際上根本鬥不贏,就您當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