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嬤嬤看向柳默慎的眼神中,終於有了深深的驚恐。
她怎可能知道這一切?不可能!她不應該知道的!她做的事情,甚至連夫人都不知道,柳默慎又怎麼可能知道?
柳默慎看著吳嬤嬤驚恐的表情,帶著譏諷地一笑,幽幽歎了口氣,道:“嬤嬤是在想我怎麼知道的,對嗎?”她笑道,“說起來,這還要謝謝夫人,若不是她將我送到了無相庵,我又怎麼可能參透家中這些事呢?”
吳嬤嬤聽著柳默慎那帶著俏皮和諷刺的聲音,身子猛地一抖。
是了,無相庵。
自柳默慎從無相庵回來之後,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她屢次被嚇到,嫁妝的事情最終暴漏,老夫人也從外麵回到了家裏,就連樂氏,也去了無相庵。
這個昔日瘦弱呆滯,隻會在公爺的職責之下無所適從,在柳家一隅苟且偷生的柳默慎去了一趟無相庵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失控一樣地滑向了奇怪的地方。
想著,吳嬤嬤脫口而出:“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柳默慎端莊地坐著,笑道:“嬤嬤,如今是我在問你,你怎麼又問了回來?”
說著,柳默慎的聲音突然銳利起來,語氣與表情都帶著超越了年齡的老辣與沉穩:“現在是我在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看好了詹家的這份富貴,甚至不惜要殺人奪財?我的母親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吳嬤嬤狠狠地戰栗了一下,終於失了心防。
這次她不是被嚇傻的,她的神智很是清明,她知道麵前的人是誰,知道她就是柳默慎,是她從來看不起的柳家二小姐,但是她依舊很害怕。吳嬤嬤慌亂地想要起身,口中亂叫道:“二姑娘!不是我!不是奴婢!不是!不是我!”
柳默慎再次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她的話,道:“我問你!究竟是誰!”
吳嬤嬤哭著喊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我不認識他……我真的不認識他……二姑娘,”她拚命向著柳默慎的身邊靠著,哭道,“二姑娘,我真的不認識那個人,是他先找到我的!他用老奴家人的性命威脅奴婢,還說奴婢隻要照他說得做了,家人就能一世一世無憂。奴婢也是油蒙了心,才會答應他的!奴婢錯了,二姑娘!求你饒了奴婢吧!”
柳默慎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哭得鼻涕眼淚留了滿臉的吳嬤嬤,心中有了一絲惡心。
如這等吳嬤嬤與當日道清之流,永遠都是別人許之小利,就能鋌而走險,甚至不惜殺人越貨。
蠢也就罷了,心地還不好,臨到末尾,還要將家人抬出來,仿佛自己是多麼的不甘願,隻不過都是為了家人才如此做的。
柳默慎收起惡心的情緒,問道:“那人長什麼樣子?”
吳嬤嬤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愣了很久,才道:“奴婢,不記得了。”
柳默慎的雙眼微微眯起,看向吳嬤嬤,並不說話。
吳嬤嬤一見柳默慎那眼神就知道,她不相信自己的話,連忙道:“姑娘明鑒,奴婢真的不記得了……那人長得……那人長得……奴婢真的不記得了。”
柳默慎卻笑了:“嬤嬤是不記得那人的長相?還是壓根兒不想將那人的樣子告訴我?”
吳嬤嬤瘋狂地搖著頭,道:“不不不,都不是……是……奴婢記不住那人的模樣。那個人長得太普通了……”
吳嬤嬤說完這句話,柳默慎心中卻猛地一驚。
記不住那人的模樣,長得太普通了。
她,知道這個人。
前世,那個站在喬子唐身後的人,四十歲?五十歲?柳默慎回憶了很久了,卻發現,自己也記不得那人的模樣了。
如果不是那人穿的服色與他人不同,柳默慎甚至不會留意他。
吳嬤嬤說得沒錯,那人長得太普通了,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醜,就是你走在街上與那人連著擦肩十次,都意識不到你曾經見過他的那種平庸與普通。
如果真是那個人,那麼一切,就都通了。
為什麼會看好了詹家的這份錢財,為什麼要將忠勇公府也圈進來,為什麼要殺何嬤嬤,為什麼姐姐的未婚夫會落水而死,這一切就都通了。
原來這樣早的時候,昭王就步步為營,為自己日後的事情積蓄力量了。
柳默慎想著,突然高聲道:“暮秋,拿紙筆來。”
吳嬤嬤現在隻要一聽柳默慎說話,就覺得害怕,便往後縮了縮。
可是等了幾息的功夫,也不見有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