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慎帶著三個丫鬟自茶樓裏走出來。
跟著柳默慎來的車夫,就是前些日子拚命護著柳默慎的張頭。如今他腦袋上的傷好了許多,隻剩一道淺淺的疤痕。這段時間柳默慎每天出門,都是他跟著趕車。
此時,張頭本在一樓喝茶吃果子,看見主家出來了,連忙跑過來,打了個千,恭敬道:“姑娘現在就回家去?”
柳默慎搖搖頭,玉俏見狀,從荷包中掏出了幾個大錢給張頭,笑道:“姑娘過去看看舅太太,張叔再多坐些時候吧。”
張頭連忙接過錢,道:“謝姑娘賞,這時候街上人雜,還是上了馬車,我送姑娘過去吧。”
玉俏扶著柳默慎向外走,聽見他這樣說,笑道:“不用了,一條路而已,我們三個跟著就好。”
說罷,四個人一同出了茶樓,因為柳默慎走路向來很慢,所以隻有玉俏在一邊扶著,青虹與暮秋一左一後,跟在後麵,也都是慢慢地走。
柳默慎剛走到永昌當的門口,還沒等上台階,忽見裏麵出來一個人,也不看路,隻是捏著一包東西,對著當鋪啐了一口,道:“呸!裝什麼蒜?等小爺過了這段難日子,必定要將你們這樓都拆了,將你們扔進護城河裏喂王八!”
玉俏聽那人說話粗俗,不由暗中皺了皺眉頭,就扶著柳默慎繞開了路。
那人罵罵咧咧了許久,便捏著包裹要離開,誰知隻是一回頭的功夫,就看見一個頭戴冪離的小娘子,身後還跟著三個俏丫頭。
就算雍朝禮教並沒有那等森嚴,但到底還是對女子多有束縛,像如今這樣三個俏生生的丫頭陪著個小姐在路上走的場景,也並不多見。
喬揚頓時收了穢言,故作姿勢地咳了一聲,就要向柳默慎身上撞。
柳默慎低著頭,似是並沒有注意到喬揚,不過還好她身邊的暮秋手快,立刻拉過柳默慎,又推了那人一下,怒道:“你這人,怎麼不看路?”
喬揚本來就是酒色之人,這段日子又受了不小的驚嚇,身子更是虧得厲害,哪裏經得住還在齊老夫人身邊學過些擒拿的暮秋這一推?不免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本就氣不順的喬揚不由勃然大怒,可是轉念一想,硬生生壓住了氣,並且站起身,將落在地上的包裹撿起來,裝模作樣地對柳默慎道:“是小生的不是,衝撞了小娘子。”
微風輕起,拂動著冪離之前的麵紗,若隱若現地,卻看不清臉。柳默慎在冪離之下,帶著笑容,柔聲道:“是小女的婢女不懂事,傷了公子,公子沒事吧?”
喬揚忙擺擺手道:“沒事沒事,”他看了一眼暮秋,笑道,“是在下的錯,與小娘子的婢女無關。”
柳默慎垂首屈膝,道:“是公子大度。”
喬揚心中得意,再想想如今是在當鋪門前看見了這幾個人,那必定是家中維持不下去了,才要一個小姐親自來當鋪。
這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呢。看看此女的三個丫頭也知道,這個女子定然也是不俗的模樣。
隻可惜現在他有事不便,等過幾****將欠債的事兒了解了,定然要將這個小娘子收入府中才好。
喬揚心中計定,口中更是殷勤,便忙道:“小姐果然是明理的人。隻是小生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
柳默慎又是一禮,便與三個丫頭一同進了永昌當。
喬揚並沒有急著走,而是伸長了脖子向當鋪中看。
隻見柳默慎自發髻之上拔下了兩根簪子,遞到了櫃上。
喬揚更是確定了柳默慎家道中落,再無疑慮,便哼著小調走了。
而對麵的茶樓門口,叢晰陰著臉,看著街對麵發生的事情。
喬揚要攔住柳默慎的那一刻,叢晰就下了茶樓,可是等他到了門口,卻見喬揚和柳默慎竟然好像相談甚歡的樣子,便停住了腳步,沒有繼續上前。
自無相庵之後,叢晰對柳默慎當真起了些探究的心,他知道她不會有所謂“攀龍附鳳”的心——更何況喬揚這種,算什麼呀?
柳默慎可是能讓何嬤嬤回護的人,若她真個品行不端,何嬤嬤第一個就不待見她了,還用等到今天?
可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她以身涉險?
此時,那小廝也從樓上跑了下來,他沒注意街對麵發生了怎樣的事情,可是卻被叢晰的樣子嚇到了。
他隻看見叢晰突然起身,衝下茶樓,卻又停住了,但麵上的表情卻依舊陰鬱,未免有些害怕,忙問:“少爺,你怎麼了?”
叢晰冷哼一聲,問:“會打人嗎?”
小廝立刻搖頭:“不會,可是我能找人,少爺看誰不順眼,我讓人套他麻袋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