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珺的表情依舊毫無變化,道:“不認識,就是看見她在院中閑逛,所以讓她回去罷了。”
楊初娘哪裏肯信?立刻瞪圓了眼睛,問:“真的?”
孟子珺看了楊初娘一眼,向著旁邊讓了一步,道:“大人要不信,就自己去問問吧,卑職告退。”
說罷,再一拱手,便向外走去。
楊初娘氣道:“站住!你去哪兒?”
孟子珺回過頭,道:“大人不是讓卑職巡視庵中情況嗎?”說罷,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楊初娘更是生氣,先是瞪了孟子珺的背影一眼,緊接著又回過頭,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柳默慎的禪室。
她當然不敢真的進到柳默慎的禪室之中,隻是這一肚子冤家路窄的怨氣卻發泄不出來。所以,她氣急敗壞地跺著腳,就去找邢貴妃了。
等她走了之後,一個小小的身影自陰暗處探出了半個身子,竟然是招金。
隻見招金偷偷一笑,便跑到了西麵的牆角處,翻牆出去,來到了無相庵後山的樹林之中,對早就等在那兒的叢晰笑道:
“少爺少爺,太妃和貴妃都已經到了無相庵。”
叢晰等得都有些累了,如今聽見他這麼說,便伸了個懶腰,笑問:“嗯,可召見了柳家小姐?”
招金搖搖頭,笑道:“沒有,不過嘛……”招金笑著將方才孟子珺與楊初娘的那番對話說了一遍,“……我看孟大人平時不言不語的,厲害起來倒是真厲害,連楊大人的話都不聽呢。”
叢晰笑道:“楊一娘隻是資曆年紀要大些,論本事未必就如孟如珮。宮中有幾件事情,都是這個孟大人做的,昔日四個內侍衛中郎將,就連皇上都說比之陶行安,孟如珮更適合做內侍衛之首。”
招金“哦”了一聲,笑道:“難怪孟大人一點兒都不怕楊大人。”
叢晰笑著,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兔子的尾巴,還怕她做什麼?這個孟如珮的眼界和心思……才是不一般呢。”
楊初娘恨恨地走到了邢貴妃所在禪室的門口,卻猛地收住了腳步。她方才氣極,隻想著來告狀,卻忘記了孟子珺本就是連清平帝都多次誇獎過的人。
而柳默慎,不管如何,那也是忠勇公府中的二小姐。
這兩個人,就算是邢貴妃,也都不好妄動呢。
是以,楊初娘放慢了腳步,正思考著要如何說話的時候,突然就聽見屋中,邢貴妃道:“是誰在外麵?”
楊初娘聽說,連忙正了正衣冠,走了進去,拱手道:“娘娘。”
禪室內,邢貴妃疲累得坐在榻上,閉目養神,幾個宮女安靜且恭謹地分立兩側,全都微微低垂著頭,無人說話。
縱然是在外麵,這些宮女的規矩也絲毫不亂。
邢貴妃微睜開眼睛,複又閉上,道:“是一娘呀,方才聽你腳步那般急促,可是庵中有什麼事情?”
楊初娘忙道:“娘娘,庵中也沒有什麼大事,隻是……”她刻意收住了話頭,隻等著邢貴妃來問。
誰知道,等了半天,也不見邢貴妃多問一句話,倒是像睡著了一樣,依靠在榻上。
楊初娘頓時覺得異常尷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否應該繼續說下去。
等了許久——也可能隻是一小會兒吧,隻是在這種情況下,楊初娘頗有須臾及永久的漫長感——邢貴妃才緩緩開口,問道:“隻是什麼?”
楊初娘這次再也不敢賣關子了,而是直接道:“隻是,如今這庵中,還住了外人。”
邢貴妃聽說,冷笑一聲,道:“無相庵既然是庵堂,自然會有人常來拜佛。我們如今來也沒有說讓無相庵再不接外客,有個把人來,也值得你這樣驚慌?”
楊初娘忙道:“卑職不敢,隻是今天來的人,是忠勇公柳家的那個大小姐和二小姐,娘娘也是知道的,那柳家的二小姐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最是克母敗家的,如今她住在這庵中,當真是不吉利,娘娘又怎麼能和這樣不吉利的人住在一處呢?依卑職看……”
楊初娘正滔滔不絕地說著,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自上而下的目光。她一個激靈,立刻閉了嘴巴,抬頭看著上麵的邢貴妃。
果然,就見邢貴妃毫無生氣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定定地看著她,眼神犀利之中,還隱藏著少許的嫌棄。
見楊初娘終於不再說話,邢貴妃突然又笑了:“楊大人想必不知道我與柳家的關係吧?”
楊初娘更是慌張了,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