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清平帝已經老了,早就沒有了當年打北疆收南疆拓西域平東海的精氣神了。他想要的,隻是天下安定。
可是偏偏,皇位就那一個,他又在兩個兒子之間有些猶豫。
感情上,他更看重太子;但是很多時候,他又覺得昭王更適合做繼承人。
正是這種猶豫,給了別人利用的機會。
叢晰也怕,若昭王將來真的借北疆的外力成了事,對清平帝的打擊,恐怕比章皇後的薨逝還要嚴重。
招金想不到這些,他隻是聽見叢晰當真要抓昭王,就有些心急地道:“少爺真要暴漏身份嗎?那豈不是很危險?”
叢晰笑道:“陛下本就打算讓我去軍中待些時日,這個營衛之長,陛下也有了新的人選。所以我還怕什麼?”
招金聽見叢晰的這句話,總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仿佛是弦外有不祥之音,卻又想不到究竟是哪裏怪。
叢晰倒是神色淡定,站起身,有些嫌棄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揉搓皺了的衣服,道:“來,給你家少爺更衣。”
柳默慎自睡夢中醒了過來。
外麵依舊是黑天,時不時地穿進了風聲。
柳默敬睡眠也有些輕,柳默慎隻是翻了個身,柳默敬就醒了過來,問道:“醒了?”
柳默慎笑道:“嗯。”她半坐起來了身子,看了看外麵,複又躺下,道,“今天就要回去了。”
柳默敬怕冷,將被子向上拉了拉,裹住了自己,歎氣道:“也不知道這事情,何時是個頭。”
柳默慎道:“快要結束了吧。”雖然她並不十分清楚叢晰要做什麼,但是叢晰做事情她卻一直很信任。
姐妹二人正小聲說著悄悄話,就聽見外麵有人敲門。
柳默慎坐起身子,說了聲:“進來吧。”
門被推了開,就見玉俏提著銅壺自外麵走了進來,看見柳默慎已經起身,笑道:“就知道姑娘一定是早就起來了。”說著,便點燃了屋內的燭燈,問,“姑娘,我們是今天啟程回家去嗎?”
柳默慎坐在榻邊,點頭道:“是,庵中的師父們這幾天照料宮中的貴人,十分繁忙。佛家雖說眾生平等,師父們對我們也是一般照料,但我們也不好這般給人添亂,所以就早些回去吧。”
而且,要見的人已經見到了,要聽的話也聽到了,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柳默慎等人收拾停當之後,天已經大亮了,她們剛剛出了禪室,就見樂夢童由張嬤嬤陪著,自她們的禪室門前走過。
見她們開了門,樂夢童停下了腳步,仰頭看她二人,嘴角帶著不屑的笑意。
柳默敬見狀,先屈膝行了個禮,道:“二娘。”
柳默慎也是屈膝行禮,道:“夫人。”
樂夢童頭仰得高高的,冷哼一陣,轉身,趾高氣昂地向佛堂的方向走去。
柳默敬心中也說不好是不安還是不快,便偷偷看了柳默慎一眼,見她表情如常,這才有些心定。
柳默慎也不理會樂夢童,隻是低聲道:“姐姐,我們走吧。”
柳默敬笑著點點頭,拉著柳默慎的手,向外麵走去。
“大姑娘。”樂夢童突然在前麵叫了一聲。
柳默敬看向樂夢童,就見她掩著口,眼中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道:“你也莫要太傷心了,不過就是出嫁前歿了夫君,再相看人家就是,何必還假惺惺地到寺廟中一哭呢?”
柳默敬一聽這難聽的話,頓時就紅了臉,想要辯駁,卻不知道要說什麼,隻好轉過頭,眼淚就在眼中打轉。
柳默慎拉著柳默敬的手,瞥了樂夢童一眼。
與她剛到無相庵時不同,今天的樂夢童沒了那天的怒氣,倒是帶了一絲幸災樂禍的意思。就連看著她的時候,也帶著滿滿的得意。
柳默慎懶得管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隻是懶洋洋地說:“多謝夫人為姐姐關心,隻是姐姐的事情自有祖母做主,夫人還是好好在庵中祈福吧。”
樂夢童笑道:“現在雖然如此,但是過段日子我回家了,姑娘們的事情,還是我要管的。”
柳默慎聽見這個話,好奇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撲哧笑出了聲音。
而且一笑之後,柳默慎也沒有收聲,而是越笑聲音越大,好像樂夢童說的話,可笑至極。
樂夢童被她笑得臉色,再也掛不住那高傲的樣子,轉而怒視她。
就在樂夢童快要壓抑不住怒氣爆發的時候,柳默慎突然又收住了笑聲,原本在樂夢童心目中全是木訥和怯意的眼睛,此時卻帶著嘲弄。
柳默慎放開柳默敬的手,向著樂夢童走了兩步。
樂夢童看著柳默慎的表情,覺得很是害怕,便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