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村起,就被犬吠之聲吵醒的柳默慎聽見那個柔柔弱弱的聲音,微笑著打開了車簾子,笑道:“寧妹妹,是我。”
周瑩昇聽見是柳默慎的聲音,心中也是一陣激動,連忙將院門打了開,提著燈籠,蹦蹦跳跳地走了出來,笑道:“是柳二姐姐?”
此時,玉俏已經扶了柳默慎下車,對著周瑩昇施了一禮,道:“周家姑娘。”
周瑩昇笑著答了一句:“玉俏姐姐。”
玉俏回過神,將柳默慎自車上扶了下來。
柳默慎下車站定,借著燈籠的光線,細細打量著周瑩昇。
比之前在京城時候的模樣要消瘦一些,個頭也更高了一些,不過氣色卻很不錯,眉間也沒有了剛出京時候的愁苦,倒是多了一份超出年齡的穩重,隻是鬢邊帶著一朵白花。
柳默慎知道,她這是給裴側妃戴的孝。
周瑩昇看見柳默慎,快走了兩步到了柳默慎的身邊,拉著柳默慎的手。
依舊是那般消瘦,手上一握,都是骨頭,握得稍微緊一些都會覺得擱得手疼。
周瑩昇雖然如今在京郊住著,但是畢竟也曾是大戶出身,又在何嬤嬤身邊養大,對一些事情也是了解的。
如今京城中那般光景,顯貴人家人人自危的時候,柳默慎竟然還能出城來看自己和嬤嬤,也不知道是擔了多少風險。
周瑩昇的鼻頭有些酸楚,心中一難過,眼淚就悄悄地落了下來。她哽咽地說了一聲:“慎姐姐。”
柳默慎走過去,輕輕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笑道:“傻丫頭,大家都好好的,有什麼可哭的?”
周瑩昇知道她們見麵不易,此時不是哭哭啼啼的時候,忙以袖子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展顏歡笑,道:“姐姐說得對,大家都好好的,哪裏就要哭了?”
正說著話,就聽見後麵有一個聲音洪亮的男子高聲道:“主家,那是什麼人?”
周瑩昇連忙將燈籠提得高高的,道:“孟叔叔,這是嬤嬤的客人,也是我的姐姐,無妨的。”
此時,十幾個手持鍬、鋤、犁、棍的莊稼漢就在後麵圍著,一個個麵容都帶著警惕。不過一聽說柳默慎一行人是嬤嬤的客人,也安心了。
就聽那為首的孟叔道:“原來是嬤嬤的客人,那是我們唐突冒犯了。”說罷,又對著身後的莊稼漢道,“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原來是嬤嬤的客人,不是歹人。”
莊稼漢們紛紛放下了“武器”,七嘴八舌地說著“那就好,那就好。”、“主家無事就好。”等語之後,就散了歸家去了。
柳默慎和她聽見這些人叫何嬤嬤“主家”,就問周瑩昇道,“這些都是嬤嬤家的佃戶?”
周瑩昇笑著搖搖頭,向院內看了看,才小聲道:“不是,其實嬤嬤長到四歲的時候,父母就先後去世了。後來嬤嬤新入宮的時候,有一個老嬤嬤收她做了幹女兒。而那個嬤嬤的老家就是這個村子的。嬤嬤惦念那老嬤嬤的恩情,所以就以那老嬤嬤的名義,為這個村子做了許多事情。所以這次嬤嬤歸鄉,村民們甚是歡迎,還都稱嬤嬤是主家。”
柳默慎聽說,點點頭,心中頗為讚歎。
何嬤嬤的品行,確實很值得人敬佩。
周瑩昇挽著柳默慎的胳膊,笑道:“姐姐,我們為何要站在這裏說話?還是快些進去吧,怪冷的。”
柳默慎笑道:“自然要進去,隻是他二人,”柳默慎指了指招金和那劉師父,問道,“妹妹這兒可還有空餘的屋子,讓他們歇息一夜?”
周瑩昇笑道:“當然有了。”說罷,指著西麵的屋子,對招金和劉師父笑道,“喏,就是那個屋子,平素都是收拾幹淨的,專門等客人上門時候住的。隻是這些日子也沒人上門,所以有些冷,二位先過去,等下我給你們準備炭火。”
招金是個乖覺的人,也知道周瑩昇本來的身份,就笑道:“哪裏用姑娘給我們準備?姑娘告訴我炭火放在哪兒,我自己去就好。”
周瑩昇抿著嘴一笑,指了指廚房的位置,道:“就在那後麵。鄉舍人家,有些簡陋,可莫要嫌棄。”
招金打了個千兒,道:“不敢。”
柳默慎在一邊看著,會心一笑。就算是落難到這等田地,周瑩昇依舊是個言談幹脆且乖巧的小女孩兒,那些傷人心的事情,絲毫不曾讓她變得小氣、刻薄、自怨自艾。
周瑩昇和柳默慎互相攙扶著向院內走,柳默慎笑著問:“嬤嬤如今身子骨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