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扣柴扉,問童子,致主人,以充頓飯之饑。
童子見一下子來了一群弄劍舞棍之江湖中人,似乎大吃一驚,連忙入屋通報。須臾,隨著一聲衝天長笑,茅屋裏走出一個童顏鶴發的老者來。黃少龍等人見此人有仙風道骨之姿,慌忙拜謁。
那老者又是一笑,喜形於色,朗聲道:“哈哈,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列位英傑不必多禮,請入內就坐,惟恐粗茶淡飯,招待不周,有慢客之禮,望勿為怪。”言畢,引進屋內。分賓主坐下。童子獻茶。
眾人見三徑鬆竹交翠,秋菊沁香,周圍朱欄畫檻,翠幔紗窗,馥馥香氣,徐徐清風,萬片丹霞鋪錦翠,千重紅錦滿皇城。真個是“野花偏豔目,村酒醉人多。”又見屋內居中供白描老子像一軸,有對聯各在其傍,順然而下,卻是:研六經以訓世,括萬妙而為師。
瓶中供千葉碧蓮,爐內焚百和名香。桌椅凳幾各列兩邊:壁上懸古琴名劍,書桌上詩書滿架,筆墨如林,卻也纖塵不染。料想定是隱世高人,不由得倍加敬重。彼此敘禮完畢,黃少龍說道:“看前輩有超凡脫俗之概,且請問高姓尊表,以銘今日之緣。”
白發老者朗聲笑道:“承譽,承譽!老朽乃荒村野老之輩,豈敢擠身於高賢之列?賤姓俗名,惟恐不堪進入英傑之耳,以免怡笑大方。”
黃少龍道:“前輩不必過謙。前輩世居山野,幾疑仙境,覓得個好所在呀,此非庸者凡夫所能及;再者見其間詩書滿目,琴劍懸壁,外麵花草樹木,暗布八封奇陣,如此之舉,可知前輩若非隱世俠客,便定是武林高人,這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呀!”
聞此一言,白發老人見黃少龍識破行藏,略一驚愕,隨即哈哈大笑,說道:“少俠明察秋毫,真乃火眼金星也!好,真人麵前不說假話,紗帽底下好題詩,既然大家都是會人,老朽倒不必勞這口舌之費。”一頓,臉色忽又變得凝重起來,正色道,“不錯,實如這位少俠所言,老朽也是武林中人,隻因十年前與當今武林德高望重的一代奇俠淩虛子道長決鬥點蒼,最後以半招之差敗陣下來,本以為必死無疑,哪知淩虛子心懷寬厚,手下留情,但有一個要求,隻要從此謝絕江湖,便可免去一死。當時老朽雖覺得這要求苛刻了點,然而蟻螻尚且偷生,人乃萬物之靈,自然也不會因一時之氣而一死了之,畢竟活著的人總是依戀陽光的。”
一席話下來,眾人聽得一陣感動,辛瑜此時問道:“前輩,怒晚進直言,您甘心帶著一世英名從此隱姓埋名不問江湖中事嗎?對於一個曾經威名武林的人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是啊,晚輩亦有同感。”唐少萍說道,“前輩與淩虛子道長馳名並世,望重一時,那是何等威風,若果在一日之間就金盤洗手退出江湖,這似乎有點太‘那個’啦!”
“二位賢妹不可亂說!前輩姑念她們年紀尚幼,不懂事,望勿放在心上。”黃少龍深恐辛唐二人開罪主人,是以連忙致歉,局事如棋,情不得已。
哪知白發老人並無慍色,依然態度溫和地說道:“少俠不必多慮。說者無罪,聽者足戒。老朽自也不會怪罪於她。經你們一問,倒也問到我心裏去了:十年春秋不易過啊!不怕你們笑話,老朽曾有背約之念,而且險些命喪黃泉……”
“那是老朽隱居於九華山未滿一年之時,那天好像是九月重陽節,對,這是個熱鬧的喜慶日子!昔王摩詰有詩雲: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然而好日子給人帶來的卻並非都是好運。這天恰巧陰天不爽,我依舊在家撫古琴,理笙簧,以抒情詠誌。正玩得入神處,忽見童子慌張入內,身中一箭,聲稱有強人來訪,閃爍其詞,言不及盡,已然中毒身亡。”
“我當時也著實吃了一驚,試想我縱橫江湖以來,除了與淩虛子那一戰不幸敗北外,可以說是所向無敵,無往不勝。不料此番竟然有人公然挑畔,這窩囊氣,孰可忍,孰不可忍!我登時惱怒交加,正欲不顧一切開殺出去,忽見一人飄身進來,是淩虛子,他二話沒說,一把拉著我的手,飛進書房,但見他在內壁一按,那牆便‘依呀’地一聲分開兩半,我當時驚愕了,自己在此住了那麼長日子,竟然不知道還有這暗室機關!”
“正想著,已被淩虛子拉了進來,那牆也隨即合上了,當真是天衣無縫,正在讚歎之餘,我們走入地下室,裏麵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盡目極窮也隻能依稀看到不出兩丈遠的一小塊地方,隻辨出個方位,而淩虛子卻似乎很熟悉,輕車熟技,在他的指引下,走了一頓飯工夫,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原來已到了洞口,隻因有草掩著,別人不易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