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白璃話說出口的時候,是有些小後悔的。君晏現在已經進化成了一隻會吃人的大灰狼,她要是跟他硬著來,肯定沒有好好果子吃。
——自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方才她來清風閣的時候,並沒有讓人看見。所以昊仁也無從知曉她同清風閣的關係。
可是現在,如果她大搖大擺地從清風閣裏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了麼?
到時候昊仁又同拈翠糾纏不清,事情可就不好了。
然白璃話已經出口,也不能不往外走。隻是她的步子,明顯慢了下來。既然君晏會攔,那倒不如,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然白璃用眼角的餘光瞥著君晏,但見君晏麵色涼涼,見她放慢腳步,便也放慢,並沒有打算攔她,反而涼涼地看著她:“怎麼不走了?”
“我……”白璃還想要說什麼,瞥見一海青色的身影飄將進來,立即雙眼發光地奔了過去,“穆師兄……”
來的真是時候啊!師兄就是師兄。
“璃兒……”穆言看見白璃,好看的眉頭這才鬆開——方才聽說白璃有事,他二話不說就趕去萃華樓,生怕白璃有事。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
他到的時候,白璃已經白君晏救走,隻剩下萃華樓的人在收拾被君晏反手射殺的弓箭手們。
雖然知道白璃沒事,但隻要不親眼看見,他的心裏都不安。
穆言嘴角的笑帶著清朗,還有些心有餘悸。方才他看見那鮮血淋漓的場景,他真害怕其中會有哪怕一滴白璃的鮮血。且那些射穿弓箭手的短箭上,每一支短箭上都塗著厚厚的一層致命的暹羅散。
這種毒藥,是暹羅十大密毒之一,也是暹羅十大密毒之首,曾經的姬氏一族滅族一事,就同這種毒藥脫不了幹係。
而這種毒藥,其實碰了並無大礙,但,若這種毒藥灑在人的傷口上,觸碰到血液之後,這種毒藥的毒素就會成倍上漲,且順著人的傷口,遊走迅速地侵入人體,侵入人的五髒六腑。
不出五個時辰,沒有解藥,就算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
穆言自然也知道,白璃的特殊體質,這種毒藥根本不算致命,甚至,白璃身上流著的血,就是這種毒藥的藥引子。
所以他怕的不是白璃中毒,而是怕白璃因為這種毒而暴露自己是藥人的事實,成為天下人爭相追逐的對象。
——而藥人,身為神醫世家的他自然曉得有多麼難得。莫說十年難遇一個,就算是百年難得一遇,也絲毫不誇張。
傳聞中消失的姬氏一族,最後一任聖女,便是因為是藥人,為了解救同胞,終於血液用盡而亡。聖女一死,姬氏一族潰散,隻能等待下一任聖女出現。
——這些都是題外話。
隻是此刻看白璃安然無恙,穆言的一顆心終於才放回了肚子裏。
而白璃和穆言的這一來一去,一個師兄一個璃兒,可把一邊看著的君晏又惹得麵色發黑。怎麼到哪兒都有穆言在?
“你不是在君府的麼?怎麼也跑到這裏湊熱鬧來了?”君晏低低地用腹語同穆言道。
穆言卻看著君晏已然黑了的臉色,笑得一臉清朗:“國師大人能來,本神醫就不能來麼?璃兒在哪兒,本神醫以後就在哪兒……”
“在什麼在?”君晏頓時又是一陣火氣,“眼看快過年了,趕緊卷鋪蓋回你的藥王穀去!”
穆言卻笑得更加燦爛了,這回他沒有用腹語,而是對著白璃道:“璃兒,師兄今日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白璃本看著君晏和穆言二人表情不太對,心裏正猜,穆言便這麼發話,一時好奇心被勾起。
“什麼好消息?是有什麼東西送給我嗎?比如五百兩金子?比如一千兩白銀什麼的?”白璃清澈的眸子裏閃著好奇的光芒,看得穆言又是一陣笑。
穆言雙眸清朗地看著白璃,將她臉上瞬間燃起來的亮光收入眼底,嘴邊的笑意更濃了。他從懷裏掏出一小遝一張麵值一百兩的銀票遞到白璃麵前:“璃兒難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麼知道師兄要給你銀子?”
白璃看看穆言手中厚厚的銀票,雙眼都在放光。她忍住自己伸手去拿的欲望,抬眼看向穆言:“這都是給我的?這哪兒長出來的?”
穆言不由輕笑:“你在萃華樓霓虹身上種下的毒藥,這是長出來的果子,大豐收吧?”
“豐……必須豐……”白璃抓過那疊銀票飛快地數了一數,不多不少,竟然有二十張,“兩千兩?”
白璃看向穆言,還以為她才是最腹黑的,沒想到最腹黑的人竟然在這兒。
其實她在霓虹身上下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毒藥,隻是一般的迷魂藥加了些別的料進去罷了,中毒者很快就會頭暈無力,而後手腳開始顫抖——這完全是當初她為了防止沒有武功的自己打不過人家而研製的。
開玩笑,她借以穿越的原主身手倒是很快,可禁不住沒有半毛錢內力。若是同人硬拚久了,肯定得吃虧。所以她準備了這東西,就是為了讓自己跑得更快。因為這東西的藥性,一個時辰之後就會解開,中毒之人仿佛睡了一覺。
而今天,她下在霓虹身上,不過是看它的效果能夠唬住霓虹而已,所以方才走的時候直接把霓虹這事兒給忘了。
想不到師兄竟然用這東西空手套了兩千兩!
白璃不客氣地將那遝錢卷巴卷巴,塞進自己兜裏。這可是個好東西,行走天下沒有這個可不行。
“但這個不算是好消息。”穆言看著白璃那賊兮兮的樣子,輕笑,“你不是總說師兄每次都來去匆匆,沒時間陪你好好玩兒麼?今年,師兄暫時不回藥王穀了。”
“真的?那太好了,咱們終於又可以一起守歲了,”白璃高興得都快跳起來,她那雙滴溜溜的眸子轉了一轉,似乎想起了什麼,“那今年,咱們是不是還一起放禮花?”
一起放禮花?
一邊站著的君晏瞬間一個涼涼的眼神就看了過來。
什麼叫還一起放禮花?難道以前,這兩個人經常一起放禮花?!
漆黑的夜空,綻放著禮花,屋頂上兩人浪漫地依偎……
——君晏腦子裏浮現這樣的場景,頓時麵色更黑了。
若是從前,若這個畫麵的女主人公不是白璃,男主人公不是穆言,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威脅。
可是,偏偏因為有了上回的剝蟹殼事件,隻要有關穆言和白璃的事情,他的腦子裏就會有鮮活而滿具威脅的畫麵。
所以君晏冷著臉色,涼涼地看著白璃:“禮花,本宮也可以陪你放。”
“……”白璃瞬間惡寒了一下。
和君晏一起放禮花?在萬家燈火熱熱鬧鬧的時候,和南軒國出了名的冰山一起放禮花?
想想這畫麵就覺得淒涼。君晏話少,到時候就隻剩下天上的禮花在放,她撐著下巴無聊地看……
換成師兄那就不一樣了。師兄就算不說話,也都愛笑著看她。師兄那張美而清朗的臉啊,從哪個角度看去都好看。到時候映著漫天禮花,最適合偷看了……
“怎麼,不願意?”君晏涼涼地看著白璃,她倒是說個不字來看看!來日方長,隻要她還在他手上,總有算賬的時候!
“當然不……”白璃正糾結著如何拒絕,穆言那頭卻接話道:“國師大人日理萬機,這等重要時刻,還是不要放什麼煙花的好。這種事情,可不適合國師大人呐……”
君晏卻也不惱,隻看著穆言,依舊背剪雙手氣定神閑:“適合不適合,也得一試。本宮日理萬機不錯,但抽出點時間來陪璃兒,倒還是有的。”
君晏的話說得不鹹不淡,但他看著穆言的目光,卻有些涼涼。隻許穆言和白璃放煙花,就不許他和白璃一起麼?
從前年少無知,白璃一定是被這隻假裝純良的大狐狸給騙了的。放煙花,很難麼?
“有時間麼?”穆言對上君晏那涼涼的目光,氣勢上倒也不輸,“本神醫倒是記得,青衣青鸞兩姐妹還在君府裏押著,到底是你的人,還是墨胤的人,都還沒有結果;而北疆使團雖然已經離開了北疆,但北疆世子和北疆公主可都還在驛站裏住著。尤其是那位屢次受傷差點沒命的北疆世子易水寒,就更需要國師大人去安撫了……國師大人若是處理不好這些事,恐怕,會挑起兩國戰端吧?”
別看穆言氣定神閑地說著國事,這些事情,換一個層麵來講,就是當前南軒麵臨的大危機之一。
而他沒有說也不方便當著白璃的麵說的是,近日來,暹羅十大密毒一一亮相南軒都城錦樊,中毒之人漸漸從下而上,從外到裏的蔓延趨勢,現在就連某些南軒貴族,也染上了這些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