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德正站在水池旁衝洗幾支毛筆,陳墨隨著自來水染黑了水池,他把袖子卷的老高,口裏不知道翻唱著哪首歌的調調。他讀的是教育係的國畫專業,最近正準備畢業作品還不停的往各個中學發送簡曆,我掏出煙塞到他的嘴裏,沒摸到火,聽見韓笑叫我的名字,轉身走進房間。
韓笑正對著鏡子做古怪的表情,不停的用手拍打著臉,我說你怎麼了,我得罪你了麼,你這麼自己傷害自己,她白我一眼說你知道什麼啊!這樣會讓臉部放鬆,可以美容。我把食物袋撂到矮桌上,脫掉外套,拿起一根油條坐下把電腦桌上的碟片塞進光驅。
韓笑端起一杯豆漿過來坐到我的腿上,警告我不許把滿手油蹭到身上,我說保證不蹭你身上,她眼一瞪說你的也不能蹭啊!咱倆誰洗衣服?“哈爾的移動城堡”演完,我瞅了眼牆上貼著的兩張課程表,提醒她中午最後一節有課,她滿不在乎的揮揮手,回答是公共課,已經說好讓同學幫忙點到了。
我站起來舒展被她壓的麻木的腿,強烈要求她鑽進被窩,理由是天氣太冷,怕她感冒。你來不來?她滿懷驚喜眼神流轉的問,我說不,哥們兒在下麵給你當奴才,跑個腿侍侯你。她撇撇嘴,脫鞋上床,用被子裹住身體。“王小燦,先給姐姐削個蘋果!”她隨即報複,我極不情願的把電影暫停,拿起水果盤端到她麵前,教育她蘋果營養全在皮兒上呐。
她總說我撒謊的時候最是一本正經,一切謊話在我嘴裏道出就成真的了。我覺的委屈,打擊麵太廣,就好象我告訴她桔子剝開之後果肉上的白色脈絡,是敗火的,桔子上火,脈絡敗火,這是純然天成的互補關係。她從前總是讓我把那些白色的絲揪掉,不相信我,我據理力爭,告訴她那是有科學依據的,小時候家裏那麼多醫學書,怎麼不得武裝點科學理論呐。
老德推開門探頭進來,把手裏的香煙掐進桌子上的煙灰缸裏,說要去圖書館還書,說完又點上一根煙走了。
這個電影我隻看過這一次,至於後來和別人聊過多少次我已經忘記了,大致的話題都是它如何如何的感動之類的,日本人似乎很能找到那種細碎敏感的情愫,點點滴滴的不知不覺的就已經把人感動的一塌糊塗。
時間不長我聽到韓笑隱隱約約的抽噎聲,女人總是容易暴露自己,我雖然也淚眼婆娑,但我忍著不發出聲音,背對著她不暴露表情,直到故事中的小女孩病入膏肓終於忍不住轉身和韓笑一起搶衛生紙擦鼻涕哭成一團。
“我想我們的‘蘋果’了。”她抽噎著傷心的說,我頓時心頭一緊,甩掉鞋子上床把她抱在懷裏,那天的畫麵我一直記憶猶新,猶如回憶起來就好象發生在昨天。這是我倆的秘密,一個幸福或者又得說極度傷感的秘密,又或者可以說直到現在我還不能把韓笑忘記,應該也是關於這個秘密的深沉度,深沉刻骨,最終演變成了一種內疚,如一抹始終存在的傍晚西邊天際的火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