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深情眾所周知,連沁如想必是知道昨日小桃的事讓父親心裏有了芥蒂,趁著今夜連勝必然要來此,索性演個孝女的角色,以博取父親的歡心了。
倒是委屈了她!
連錦搖搖頭,道:“子欲養而親不待,母親生前我未能盡孝道,如今斷不能連這禮節也違背了。謝謝姐姐的好意,姐姐待我好,連錦記在心裏了。”
連沁如卻不是要她這一句記在心裏了。又假意哄了兩句,見連錦實在勸不動,索性在她身旁的蒲團上跪了下來,兩人並肩而跪,八分相似的一張臉,不知情的人看了,定要以為是對雙生姐妹。
連錦心中實在不願此人玷汙了母親的靈堂,卻也知道不能在此刻發難。隻得由著她去。
半晌無言。
入夜,連勝果然來了靈堂。
見姐妹二人同跪於靈堂之上,守著棺木旁那一盞燈,心中略略寬慰。鐵骨錚錚如他,也在棺木旁長籲短歎了好一陣。
連錦眼中又是一陣酸。
父母的事,她是知道的。
她自小生在外公家中,母親隨外公,共同經營家裏的武館。母親對父親的愛慕,便如同父親對母親一般,深刻到骨子裏。她曾一遍一遍聽著母親講他們過去的事,父親如何來了這武館學藝,又如何與母親相愛。一次次征戰之後,父親在朝中已小有名氣。那時父親正自一場大戰凱旋,歡天喜地欲娶母親進門,卻不料親事尚未舉辦,一道聖旨已進了門。
當朝太傅之女,身份何其尊貴。父親乃忠君之臣,不能忤逆了聖上的意思,隻得無奈先將那身份尊貴的沈家貴女娶進了門。
饒是如此,母親仍毫無怨言,住在父親為她置辦的宅子裏,心甘情願為他生下了連錦,隻為他一句諾言。
而她與母親總算等到了父親在朝中站穩腳跟,風光入門的時候,不曾想,饒是忍氣吞聲,沈家還是容不下他們,終究是下了殺手。
她眼中有冷光漸漸凝集,終於在沈淑蓮帶著鍾嬤嬤進靈堂的一刻達到了頂峰。
沈淑蓮照例寬慰了丈夫一番,卻沒有上香。
她帶了幾樣吃食來,吩咐鍾嬤嬤給兩位小姐端上,一邊拍著丈夫的背一邊道:“難為如兒有心,晚飯也沒吃,說是要來替妹妹守靈。我說錦兒孝順,必然不會同意。果不其然,唉。”
一字一句聽在連錦耳中,皆是刺耳。
連勝歎了口氣,沒說話。
不久便是子時。
這幾個礙眼的人在堂中已有些時候,一旁的連沁如顯然沒有受過這般苦,時不時用手按著膝彎處,眉頭也是皺得緊緊。她不過想要做做樣子,如今目的達到,自然是不必再裝了。忽然身子一歪,軟軟倒了下去。
鍾嬤嬤哎喲一聲,忙過來扶住了她,半攙半扶著往一旁椅子上坐了,口中心疼道:“小姐,你這是何苦呢,本來身子就弱,二夫人知道你的孝心,必然也會體諒的。還是隨嬤嬤回屋吧?”
沈淑蓮道:“如兒身子骨弱,已經跪了兩個多時辰了,難免吃不消,明知如此還要逞能,真是傻孩子。”
連沁如在鍾嬤嬤的呼喚中悠悠醒轉,聽了母親的話,虛弱搖頭道:“女兒既然說了要替妹妹守靈,便要守到底的,怎能半途而廢?若是二娘知道了,也該怪我心不誠了。”
他們一言一語,顯見得是早有預謀。連錦冷眼旁觀,心中恨極他們當著母親的麵還要此般惺惺作態,連勝卻不知,隻道:“如兒你身子不好,不可硬撐。且回房休息去吧。這裏有爹爹和你妹妹呢。”
連沁如又是推脫了一番,這才半推半就由鍾嬤嬤扶著往臥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