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翼帶著大批的人趕來了,他一眼看見泥沼中隻露出頭和肩膀的胡革,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突然他對身邊的人怒喝道:“還愣著幹啥?給我挖,築堤壩,挖——”十幾塊床板立著插鋪到胡革麵前,鍬飛鎬舞,繩牽桶裝聲間雜著哭聲,震撼著這散發著臭氣的泥沼地。
當夕陽西墜時,泥沼地閃爍著粼粼的金紅色光斑,一條用床板隔開的路、泥濘的路、散發惡臭的路通到岸邊。
張鵬翼眼睛赤紅,緊緊地咬著嘴唇,抱著已經僵硬的胡革,艱難的走了過來。他一眼看見跪在路邊的那個拉菲克還在哇哇的痛哭,他停住腳步,突然猛的一腳向他踢去,踢得他翻身摔倒。那拉菲克的哭聲戛然而止,怔怔的看著張鵬翼,隨即坐在地上捂著臉又大哭起來。
張鵬翼此時突然變老了,他抱不動胡革,將他吃力的放到一塊門板上,無力的揮揮手,立刻有四個援外戰士默默地把床板抬上了肩,緩緩的向前走去。
胡革的遺體安放在隊部會議室,身上蒙著一塊雪白的床單。
許靖思脖子上掛著望遠鏡,肩挎行軍壺和測繪袋一步跨了進來,兩眼愣愣的盯住那白床單。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身子不由得晃了幾晃,然後,步履艱難的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他一把撩開了床單,映入眼簾的是胡革那烏青的臉和暴突的眼睛。他緩緩的跪下一條腿,伸出顫抖的手,去抹胡革的眼皮。他不能叫胡革死不瞑目,但抹幾下也沒讓胡革的眼睛閉上。
張鵬翼伸手緩緩扶起許靖思,嘶啞地說:“小許,算了。我試了幾次,也不行。”
許靖思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嘶啞的低聲問:“那個黑——兔崽子在哪兒?”
張鵬翼扶著他的肩,輕輕拍了幾下,語重心長的說:“意外誰都不能怪。小胡是英雄,他不希望在國外你因為他犯下錯誤。你不是那麼衝動的人。對了,聽拉菲克說,小胡最後喊了幾聲‘摘下’,你明白嗎?”
“摘下,翟霞?”許靖思打了個冷戰,淚水像決堤一樣湧出。他返身撲到胡革僵硬的身上,痛苦地說:“胡革,胡革,你叫我怎麼和她說啊!”
全屋的人都被許靖思哭聲引得潸然淚下。卻又都莫名的相互看看,他們不明白許靖思說的要和誰怎麼說。
等許靖思哭得隻剩下抽泣,張鵬翼輕輕地扶起他,替他擦了一下眼淚,問:“胡革是不是有了女朋友?”
許靖思哽咽的點點頭說:“是,就叫翟霞,在大修廠。”
張鵬翼聽後,低沉而堅定的說:“我打電話,和他們廠長說,請翟霞參加小胡的葬禮。”說完走到桌邊抓起電話,對電話員說,“給我接大修廠廠長。”
隨後,許靖思給秦雅君也打了電話,語氣沉重地把這個噩耗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