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看著小萱的眼睛,那雙曾經熱情、活潑的眼神裏現在卻有著另一種情愫,那是哀求的目光、懇求的目光。點點頭,玄燁尋思了下,轉身對明珠說道:“明珠你去準備一下,領我的口諭帶人去董榆府上查一下。”
“著!”明珠答道,順帶掃了眼小萱,看著她哀怨的目光,心裏隱隱作痛。她還是個孩子不是嗎,她不能預測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當事情發生了,她沒有選擇逃避和退縮,即使是現在,眼眸裏充滿了哀愁與歉意的她,不是還在努力的想辦法,為已經發生的悲劇進行著補救。
似乎想起了什麼,明珠在玄燁的耳邊輕聲說道:“皇上,奴才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皇上的,奴才有罪,自當接受皇上的處罰。可這董慎說的確實是謊言,為了不漏過任何一個細節,奴才懇請皇上允許奴才對其府第嚴查。”
想了想,玄燁終於肯定的點了點頭。明珠遂領命而去。
“走吧。跟朕回去。”玄燁看著小萱說道。
“皇上,我想去跟玉落道別。”小萱咬著嘴唇說道。
感受到她這一聲皇上叫出的意義不同,玄燁看著小萱的眼睛,點了點頭,說道:“跟她說,朕收回上次說過的話,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後,朕會還給她一個公道。”小萱聽完玄燁的話,眼裏早已退去的淚水又浮了上來。雙腿不自覺地跪下,叩頭道:“昭萱替玉落謝過皇上。”這是她第一次心甘情願地下跪。
“起來吧,朕到外麵等你。”玄燁說完,低頭走出。
小萱從地上站起身來,慢慢地向玉落的房間走去,自己是個女人,告訴她還是不告訴她,自己該怎麼去安慰她?
走到剛才那間房門前,小萱猶豫地抬起了手敲了敲門。屋內沒有人應。再敲,還是沒有人應聲。
玉落不在屋裏嗎?她到哪裏去了?狐疑著的小萱推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躺在血泊中的身體。
玉落...小萱覺得眼前什麼都看不清楚,意誌也漸漸的模糊,她昏倒在門口。
玄燁帶著梁九功向刑部門口走去,一路上慢慢地踱著步像是在思考什麼,就聽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獄卒神色慌張的跑過來跪下說道:“皇上,人犯玉落在房中自盡,趙大人也暈過去了。”
“什麼!”玄燁一愣,回頭向原路返回。腳下的步子開始隻是急衝衝的,後來索性跑了起來。趕到後堂那間房屋前,看見了暈倒的小萱頭部被托起,有名獄卒正不停的喊著:“趙大人,趙大人!”
玄燁走上前去,將小萱攬回自己的懷裏。
“昭萱,昭萱。”他懷裏的小萱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小梁子,馬上將她送回宮裏,去太醫院找人來給她看看。”玄燁急道。
“著!”梁九功答完,從玄燁懷裏接過小萱,一路向門外急走。
玄燁的心裏有種苦澀的感覺。
他向屋內看了一眼,玉落倒在血泊中,那把小金刀正插在她的心窩上。盯著玉落的屍體,玄燁有些暈眩。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能再等等?
他想轉身離去,卻看見玉落的手裏還捏著幾張紙。
“來人,去將她手裏的紙給朕取過來。”
一名獄卒走進屋去,玄燁則慢慢走到院樓中間等候,似乎是費了番功夫才取出那些紙,獄卒將紙轉交給禦前侍衛,由他們轉呈給玄燁。
玄燁接過紙,上麵還浸著些血跡。娟秀整潔的字跡映入他的眼簾:
趙宣,多想能親聲喊你的名字。可是我永遠都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當你叫人把我接出百翠樓的時候,我興奮的要發瘋。那一天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小的時候,娘是別人家的小妾,當爹死的時候,我們就被大娘趕了出來,淪落街頭乞討為生,後來有個好心的讀書人收留了我們,他很窮又身有殘疾,一直以來都沒有人肯嫁給他。娘帶著我住在他小小的屋子裏,給他做飯,洗衣服,他則教我念書寫字。
家裏沒有錢,又要夠三個人活,生活很是困苦。我十四歲的時候,娘肚子裏終於有了讀書人的孩子,孩子落地是個男嬰。有了弟弟家裏更是窮苦,讀書人給別人寫信,撰文得來的銅錢,根本養不活我和弟弟。娘說讀書人對我們有大恩,為了能夠讓他家傳宗接代,娘不顧他的反對,偷偷的將我賣到當地的一家花樓。
我在花樓裏,師傅耗費了一年多的時間,來教我學習唱曲、跳舞。快要到接客的日子,一把火在花樓裏燒了起來,我趁機跑了,可再不願意回去,怕回去也是等著再次被賣掉。一路流浪討著飯的來到北京城,夏天還好挨,可是冬天就怎麼也挨不下去,幾乎就被凍死。沒辦法,我就去了百翠樓說願意在百翠樓攬活求個活路。於是在百翠樓住了下來,本想就這樣在煙花之地悄悄的過一輩子,卻沒想到名氣竟傳了出去,還能與爺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