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著正滔滔不絕講述病況的大叔。
“所以我就是因為開計程車,常常緊急煞車,後來,這個膝蓋出狀況,這是職業病啦,我找過很多醫生都沒用,痛死我啦,唉呦,真的很煩啊,快覺得人生沒意義了,然後我老婆要我來找你~~啊,你做什麼?治膝蓋要這樣抱的嗎?大師?”
“開計程車的”楚天馳熊抱他。“快,載我去桃園機場,你的膝蓋以後包我身上,快,拜托!”
本來還唉聲歎氣靠夭陳年舊疾的大叔,目光一凜,自信全來了,露出凶狠表情說:“要飆車嗎?沒問題,走!”
有計程車大叔相助,楚天馳趕在最後一刻,衝入機場。
在出境大廳,看見剛驗完護照,才剛剛出境的花露露。
她跟在花明月和他師父身後,沒注意到他。他不顧形象,拚命揮手,大叫她的名字。於是,出境大廳,每個人都看向他,花露露也看見了。
她怔住,隔著玻璃門,和他相望。
花明月看見楚天馳,拉著巴南先走,存心讓他們小倆口好好說再見。
他好想擁抱到,可是她已經出境,他們隻能隔著通道話別。
楚天馳將她給的禮物掏出來,戴在脖子上。
花露露笑了,眼眶濕潤著。
然後,她合掌,屏息,對他深深一鞠躬。如同當初他們剛認識時,她也是這樣一個鞠躬,問候他。
“NaMaSiDe……”她說。
他讀出她的唇語,他微笑,眼眶濕透。
她祝福,她問候,好像他們不是要分開,而是剛剛才碰頭。
然後她背好西塔琴,轉身,走開了。
他一直目送,直至她消失。
他也低喃:“NaMaSiDe……”
公園籠罩在寒冬裏,不像往昔,每到黃昏就被大人和孩童占據。樹葉落盡,枯樹在風中顫抖,花露露欣賞過的九重葛,弱枝在寒風中蕩得特別厲害。看著眼前蕭瑟景象,腳邊,帥帥偎著他,團在階梯。
楚天馳啜飲烈酒,辛辣的高粱,燒入肚腹。
他目光溫柔,扯了扯嘴角。那滄桑的臉龐,有了笑意,他看見一株掉光頭發的菩提樹,停一隻白頭翁,與他相望,對他啼叫。他想像那是信鴿,是花露露捎來的訊息嗎?來唱歌給他聽。
他欣賞白頭翁的白頭發,發掘著蕭瑟風景裏,隱藏的美好。
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變化,包括對病人的態度變溫柔了。他比過去更有耐心,更懂關心,更有同理心。
雖然日子一樣孤單,但慶幸曾經好好擁抱過愛情。
隻要想一想花露露,想一想他們相處的那些快樂時光,有時,夜闌人靜時,他會想起停留在花露露體內的感覺,身體一陣震顫,真實得就像才剛剛發生過,憑著這些感動,讓他熬過孤獨。
啜一口烈酒,從口袋掏出一枚菱鏡,放在眼前,透過鏡片,欣賞蕭條的冬日風景。眼前風景,讓鏡片切割成無數菱形方塊,單調,變繁複,風景改變了。他眯起眼,玩弄菱鏡角度,欣賞早看膩的風景,變幻成新鮮景色。
這是花露露送的禮物。
她在信裏,寫著溫暖的字句——
以後要是覺得風景太難看,就透過它變魔術,世界立刻就穿上不一樣的衣裳,這樣好嗎?有沒有更愉快呢?
記住,我在另一個地方,連你的分一起快樂……
你不孤單,我每晚都在為你祈禱,祈禱你感應到我的祝福,然後不管多麼痛苦,你都會記得,神有在守護你,我默默地,在遠方庇護你。
周末,楚天馳照樣又去照顧江婉如。
現在,按摩她時,他比過去更投入,更有感情,手法更細膩。他沒有怨歎,也不再有憤怒或遺憾,他是被個很美好的女孩深愛過的,他還敢對這命運抱怨什麼?
這天,葛菁雲也來了。
她站在房門前,靜靜看楚天馳為江婉如按摩,那專注的神情,令她動容,也讓她心疼。
“我拿喜帖來的。”等楚天馳按摩結束,她才進房,拿喜帖給他。“我要訂婚了。”
“恭喜你。”他不再用冷漠的臉色對她。
葛菁雲發現他陰鬱的眼色消融了,似乎有什麼改變他。
“那麼……我回去了。訂婚那天,隨便你來不來,你忙的話就不用到,沒關係。”反正他從來不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