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啊,你為毛就這麼現實呢?
從公司附近的蓮花小區走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心裏頭千般恨、萬般恨,最後都化作一聲長歎。
有人說,中國的房價就像燉排骨時浮在湯麵的那層厚厚的油泡,任憑你手持漏瓢怎麼去打泡,總沒辦法弄幹淨。盡管買房這種大出血的事情在任婷婷這類“月光光心慌慌”的人眼裏就是一個遙不可及夢。但如果她可以,她寧可做自己的房奴,也不願把每月工資上繳房東,最後在收拾包袱走人的時候依舊連個屁沒有,是不?
九十平米一室一廳一衛,就是因為它身在市中心,每月房租就要三千五。與人合租,就算她睡客廳,一個月也要交一千六,還得一次性 交付半年房租外帶一個月房租作為押金。這算啥事?
無論她好說歹說,房東始終不肯同意讓她月付。一千六,那已經是她的大半工資。如果能租到這房子,每個月交了房租之後她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現在,一句“一次性必須交半年”,徹底把她給埋葬了。
坐在公交車上,看車搖搖晃晃駛向沙井,任婷婷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她幾乎忍不住想放聲大哭一場。
在任婷婷去看房之前,她本來還有個更好的選擇——公司宿舍。
公司的女生宿舍是公司為外地員工租來的六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一間房內擺了兩個上下鋪的鐵架床,距離公司隻有3分鍾的路程。同事告訴過她,有一套房裏隻住了六個人,還有兩個空床位,被幾個家住本地的老員工用來睡午覺。可她今天去問的時候,住那房的幾個女同事卻異口同聲的告訴她,他們那裏已經滿員。當時,看她們幾個互相遞眼神,任婷婷立刻明白了。一方麵他們是嫌人多,不願再搬進一個人,另一方麵,要睡午覺的兩個工已經遞去了眼神,他們也不想得罪人。就因為這些理由,哪怕她們分明知道自己住在沙井,因為那邊的治安不好才想快些搬回市內,依然不願她搬去公司宿舍,甚至還揶揄地笑著反問她:“任婷婷,我不是聽說你自己在外麵租得有房,不願意住公司宿舍嗎?”
公司雖然承諾包外地員工的住房,但她目前既然有住處,後勤部門說,不可能就因為她一個人而另外再去租一套房子回來,隻能讓她“先等等”。
任婷婷發現,有時候自己是個特懦弱的人。就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即便心裏非常清楚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但人家那麼說了,她竟然還道謝、笑著點著頭離開,連一句反駁與質問都沒有。
“一個宿舍住八個人,這是公司規定的。滿員?既然滿員,你們宿舍住了哪些人,報個名字來聽聽行嗎?那倆老職工家就在濱海市內,當然,中午想睡個午覺,這好辦,我中午不睡讓他們睡都成。可如果因為這個理由就說滿員,硬把家在外地的員工趕出去自己掏錢租房,怎麼都說不過去吧?雖然我自己掏錢在外麵租房住了一年半,但當初與公司簽定的勞動合同上,白紙黑字寫著公司負責外地員工住宿。如果公司默許這種行為,那麼按照合同,在無法解決我住房問題期間,公司是不是該發租房補貼金發給我?”
直到下車,走在路上,任婷婷還暗自想著對白。但這些話,她也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後,才能有那種底氣,當著人麵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輕輕吐了一口氣,任婷婷加快了腳步。
沙井街道修得很漂亮,也幹淨,至少比任婷婷老家要好不少。人行道很寬,旁邊的綠化也不錯。但這裏太過荒涼,晚上9點,路上已經沒有幾個行人。寬闊的馬路上,不時有一、兩輛汽車呼嘯而過。夏夜的微風帶著海水的潮濕撲打著她的臉上。路邊的草叢裏傳來陣陣蠶鳴,更突出顯了夜晚的寧靜,讓人不禁想放慢步伐。然而,隻要想到有金毛飛他們那一群人的存在,寧靜的夜晚背後,似乎也危機四伏。
說到金毛飛,經過了半個月時間,他與拐子六之間的爭鬥似乎也逐漸平息。夜裏,任婷婷沒有聽見樓下再有什麼大動靜。除了樓下那家福記湯店已經變成了一家沙縣小吃店、對街的網吧改成了發廊之外,一切又好象都回到了她剛搬到這裏住的時候。即便外麵傳言沙井治安如何糟亂,至少在她看來,該上班下班的都正常上下班、該做生意的,也都好端端的做著生意。那日之後,任婷婷又看見過金毛飛兩次。一次是在鄰街的餐館門前,一次是在車站前。他似乎買了輛新車,是輛深藍色的寶萊,整個人看起來春風得意。任婷婷想,他大概真的把那個叫“拐老六”的人送回鄉下養老了。但金毛飛這種混蛋以後也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任婷婷正想著的時候,忽然發現一道燈光從身後射來。她一麵加快步子,一麵利用眼角餘光朝路邊掃了掃。隻見一輛黑色的長安福特車貼著人行道緩緩行駛,就跟在她後麵不到五米,似乎並不打算停下來,也不打算開過去。
心裏咯噔一下跳落了半拍,腦子閃過的全是這段日子以來電視上報道的以及朋友同事說過的那些發生在關外的強 奸、殺人案件。夜晚空寂無人的街道,不知什麼時候開來、緊隨在後的車……盡管她不認為這類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不由地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