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理廠長田永年宣讀完宏華機械廠並入南方機床廠的議題以後,傅明珠說,“現在聽取職工代表的意見。--請大家發揚當家做主的精神,為工廠的利益著想,為廣大職工的長遠利益作想,發表自已的意見。”
一個消瘦的老職工站起來,大聲地說:“一個好端端的工廠,七折騰八折騰,現在工廠虧損了,職工拿不到基本工資,真是造孽啊!現在,你們又要把廠子賣給人家,我們去當二等公民,安得什麼心?我求求你們不要再折騰了,給我們職工一點安穩日子過。”
聽到這些話,傅明珠的臉陰沉下來。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技術員站起來說,“我讚成並廠,有其像這樣不死不活的維持現狀,還不如並給人家南方機床廠,長疼不如短疼。”
“我要問問,並廠對工人有什麼具體的好處?民以食為天,我們靠做工吃飯,是最講實際的。現在農民聯盟軍富裕了,我們工人階級卻窮得叮當響,再這樣下去會喝西北風的。”一個女工站起來發表意見。
田永年想講話,坐在他旁邊的曹正石拉了拉他的手,做了一個製止的手勢。
一個小夥子被幾個職工代表慫恿著站起來發言,由於激動,或者是由於怯場,小夥子拿出一張寫好的稿子,手微微地發顫,“各位領導,師傅們,我們車間的職工認為--我們是工人階級的一員,我們聽從黨組織的話,領導指向那裏,我們就奔向那裏。我們相信黨中央的政策不會錯,省市政府的政策不會錯,廠領導的決策也不會錯。現在柳廠長為了並廠的事把命都搭進去了,我們還猶豫什麼?希望大家趕快做出決策。我代表我們車間的職工,同意並入南方機床廠。”
起先,職工們聽到小夥子書麵的、文縐縐的話語,發出一陣陣的笑聲,後來聽到柳一波的死,都沉默了。
一位高大的壯年漢子站起來,他綽號叫鐵牛,是宏華的藍球運動員,在職工中很有威信。他說,“今天,許多市領導來參加這個會,我們感到很榮幸。我們是市屬企業,市領導是我們的父母官,應該為我們大頭百姓做主。為並廠的事,柳廠長逼得跳樓自殺了,難道柳廠長就白死了?我懇求市領導給我們老百姓個說法。”
他的話贏得了一陣掌聲。一個工人在後麵大聲地說“是黑是白,應該有個說法!”
曹正石坐不住了,他走到傅明珠麵前,小聲地問,“我能發個言嗎?”
“你說吧。”傅明珠把話筒遞給了曹正石。
“同誌們:請允許我講幾句話。我名叫曹正石,--曹操的曹;正,方正的正;石,石頭的石。結合起來說,就是塊方方正正的喂馬料的槽石。我不是宏華的職工,是南方機床廠的廠長,但我對宏華機械廠是有感情的。你們有三大功勞:第一、你們在三線吃了苦,為國家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第二、改革開放以來,廠子搬到南城來,廠房建了,職工宿舍蓋了,國有資產沒有流失,職工隊伍沒有散,這也是個大功勞。近幾年來,由於產品結構調整,你們沒有適銷對路的產品,企業越來越困難,職工日子越來越艱難。現在搞市場經濟,要想靠政府扶持?全國國有企業有十萬之眾,政府扶持得了這麼多廠家嗎?要要政策?現在國家已經出台了許多政策,就看我們如何去貫徹執行了。要等時機,今天討論我們兩家廠合並的事,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我們不能讓這個機會從手指縫裏溜走了。我們南方機床廠建廠的時間比你們廠短,是你們的小兄弟。這幾年,由於我們開拓了國內外市場,產品現在供不應求,有廣闊的市場前景。可惜產品形不成大批量,企業沒有形成規模經濟,限製了我們的發展。你們有設備、有技術能力、有好的職工隊伍,沒有適銷對路的產品。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們倆廠如果能夠合並,就能做到優勢互補、取長補短形成合力,1+1>2。這是多好的前景啊!我熟悉你們的柳一波廠長,他是一個事業心很強的人。為了並廠,他費盡移山心力,可是並廠仍然阻力重重。最後,他隻有執著地用跳樓自殺來殉廠了,他死的目的是為了喚醒我們廣大職工群眾,喚醒一些阻礙改革的政府官員。我們共產黨員不讚成他的這種做法,但他的死,的確值得我們深思--哀,莫大於心死;隻有心死的人才會自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是為宏華的事業而死的,如果我們兩廠仍然合並不成,柳廠長就真正的死了。從我們兩廠發展前途來看,有必要並廠;從兩廠職工的利益來看,有必要並廠;從國家的政策來看,有必要並廠;從柳廠長的死來看,更有必要並廠。並廠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是你們的第三大功勞。我提議宏華機械廠的職工和南方機床廠的職工攜起手來,早日實現並廠,共創明天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