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達聽聞正是鄭屠,心中無名火騰騰而起,怒道,
“原來是狀元橋下殺豬賣肉的鄭屠,甚麼鄭大官人,不過是托庇在經略相公府下的一個肉鋪戶罷了!二位兄弟且在此等候,灑家去三拳兩腿打死他便來!”說著魯達騰身站了起來就要走!
慌得楊誌趕忙一把抱住,三番五次勸他不可造次,那婦人燈下楚楚可憐,越發嬌怯增添了幾分顏色,隻是抽泣著不說話。
史進自在旁冷眼旁觀,卻沒像楊誌般勸那魯達,心中隻不住冷笑,且看那父女要演什麼戲碼。
魯達被楊誌這麼一攔,那婦人這麼眼淚一逼,這廝的脾氣愈發顯得火爆,楊誌等閑幾乎攔不住他,便望著史進道,
“大郎怎不勸著哥哥一勸?打死人卻須吃官司,萬事從長計議才是!”
史進微微一笑,道,“哥哥乃經略相公府下提轄,在這渭州就是不小心打傷了人,吃個把官司也是尋常事罷了,怕隻怕吃了冤枉官司,卻壞了哥哥名頭!吃眾人嗤笑!”
此言一出,場內眾人皆吃了一驚,楊誌不由得放開了手,臉上若有所思。
這魯達也不蹦達了,隻是瞪著牛眼道,“此話怎講?!”
金老和翠蓮這一對父女卻是明顯的身形一窒。
史進不慌不忙道,“哥哥且莫焦躁,等史進問來!”
魯達喘著粗氣一屁股坐下,隻望著史進等他分說,若不是九紋龍名聲在外,兄弟三個剛才英雄惜英雄又談的投契,魯達便要發作卻那忍得住聽他!
楊誌道,“大郎莫非瞧出什麼不妥?!”此刻他似乎也覺得剛才那婦人說話不知是哪有點不對,隻是一時抓不住要害。
“這位姑娘,卻才聽你說,那鄭屠花三千貫錢典身錢,要收你為妾,可是如此?”史進問那婦人。
“奴家不敢欺瞞官人,隻卻是虛錢實契,我父女未得他一文錢,卻吃被他家那大娘子趕了出來”那婦人低著頭回道。
“敢問姑娘青春幾何?”史進道。
“奴家今年十八。。。”那婦人羞紅了臉道。
“姑娘與老父投親不遇,流落渭州,素為可歎,姑娘可知,我大宋尋常人家,月入幾何即可維持一家用度?”史進問道。
這邊楊誌和魯達對視了一眼,楊誌心裏暗自叫好,顯然史大郎的心思比自己和魯達要細膩的多,魯達則氣鼓鼓的不說話,且聽史進問那婦人話,自家腦子的發熱程度卻是略低了點。
“奴家不知,家中用度卻是爹爹操持!”那婦人把皮球踢給了身邊的老爹。
“回官人的話,尋常人家麼,總要有七八貫錢一月開支便可”金老老老實實的道。
“然則,我華陰縣懸賞捉拿少華山三個頭領,開出的賞額是三千貫,恰是和那鄭屠贖買姑娘的典身錢一樣,以每月八貫計,三千貫足夠普通人家375個月的吃穿開銷養家用度,姑娘可知那是多少年?”史進不依不饒,這話與其說給金翠蛾父女聽,倒不如是說給魯達這廝聽。
“。。。奴家一時算不的清。。。”婦人的聲音有點慌亂起來。
“375個月,是31年零三個月”楊誌心算的快,給出了答案。
“姑娘一非皇親貴戚,二非豪門大戶,雖是東京人氏,卻不過與老父投親不著沒了盤纏困頓於此的普通女子,當然,姑娘你確有幾分顏色,十八九歲也是青春年華,隻一件事,史某卻是疑惑,哪一個失了心的財主,居然會出一戶普通人家30年的收入總和,來納姑娘為妾?!”史進咄咄逼人。
“大郎此言不錯!這渭州府尹,月奉怕不過三四十貫,若他不是個貪官,要納姑娘為妾,得全家七八年不吃不喝才攢得起這三千貫!”楊誌一拍大腿道。
魯達聽到這裏,再色令智昏也知道史進說的有道理,自己是一時昏了頭,被個頗有幾分顏色的婦人哭那麼幾聲看那麼幾眼,英雄救美的大丈夫氣概無限膨脹起來,魯達自己每月俸祿不過七八貫罷了,要娶眼前這嬌-娘豈不就得三十年不吃不喝?
這麼一想,魯達從剛才天下英雄舍我其誰,一心要表現要打抱不平要仗義救美人的癲狂情緒中跌落雲端,一時又氣又惱,便扯著嗓子吼道,
“兀那婦人,我兄弟說的有理,等閑人家何來三千貫納你,究竟是何曲折,卻說於我等聽實情,若說的有理,灑家依然為你做主,若有半點假話把來消遣我等,灑家的拳頭卻不識得人!”魯達這廝最好麵子,楊誌的冷靜和史進的睿智,襯著自己就是一個無知莽夫,如何讓提轄不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