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這一行人在孟州東門外的快活林一個大客棧住下,客棧的名字也喜氣,居然就是“同福客棧”,史進隻聽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何處聽過,三十多人的隊伍六輛大車幾十匹馬,包了個大院倒也安頓下來。
乾珠見了孫二娘,這丫頭人且機靈,兼之性格外向說話聲音清脆,叫公主好不歡喜,畢竟兩個人一般大小俱是十七八歲,須知那林娘子和徐娘子俱都二十七八,雖然待乾珠也是極好相處,卻終是心裏當她是帝室貴胄公主身份,且駙馬史進又是自家官人的上官,因此在乾珠麵前總是存有一絲拘謹。
哪像這孫二娘正是不知道什麼叫怕的年齡,為人又豁達放得開,初見麵還拘謹一二,見乾珠和氣爽直,漸漸便不把乾珠當公主,隻當個同齡的西夏女將花木蘭,隻顧著打聽西夏是不是很多馬,草原上有沒有能抓小羊的老鷹,公主當真能百步穿楊?馬上使得甚麼兵刃等等,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活力。
乾珠這一路來大宋,除了自家官人史進,少有人跟自己能這麼毫不拘束的說話,孫二娘又青春靚麗,一見便讓人心生好感,才沒多久這公主和二娘倆人頓時就混成了一對親密的同齡夥伴,若不是乾珠新婚燕爾正在蜜月中,舍不得史進,便要跟這孫二娘晚上做一屋子睡!
等安頓下來,自有伴當打火做飯,飯後梳洗畢,史進見天色尚早,便要出去走走,這乾珠本要跟著去,隻是坐了幾日的船今日方得上岸,瞧著精神卻是有些倦怠,林衝和徐寧自也在屋裏陪著自家娘子敘話,因此便留乾珠在客棧休息,有孫二娘陪著說話,她倒難得答應了,史進又吩咐了林衝徐寧好生看護院子,那高衙內卻無須操心,林娘子若在院裏不出去,他等閑不肯隨便離開,隻在院子裏胡亂轉悠。
史進便領著董平張清陸謙一起出門,那快活林乃孟州東門外通衢大道的一段,往東北是河北西路方向,往西北是河東路方向,往南則是黃河渡口,大路兩旁到處都是酒樓茶肆,乃是一個熱鬧的所在,陸謙心細,出門前叫上了張青,這廝久在孟州廝混,雖是個菜農,卻多曾挑了菜給這邊眾多酒樓人家送菜,地麵倒是精熟。
一行五個人也沒再帶別的伴當,便由張青在前帶路,這廝今日從一個流落江湖剪徑的山賊,一躍而成駙馬爺手下虞候陸謙的伴當,天降的機緣怎敢怠慢,便一路走,一邊與眾人介紹著快活林周遭的景致和典故,看上去倒也恭敬有加。
一路走著,史進細細問了張青,原來這孟州果然有個牢城營叫平安寨,官營相公姓施,有個二十二三歲的公子叫施恩,從小也學得一手好槍棒,卻正在這快活林中最熱鬧的丁字路口開著個酒肉鋪子,買賣好生興旺,因養著一群牢城營裏的死囚做伴當夥計,等閑無人敢去招惹,外鄉人來此地酒樓茶肆尋些皮肉賣唱的生意,多要先去孝敬這個小施相公,否則卻要吃他叫人撕虜。
說話間,前麵不遠卻正是一個丁字路口,正見一個大酒店,簷前立著望竿,上麵掛著一個酒望子,寫著四個大字,道:“河陽風月”。轉過來看時,門前一帶綠油欄杆,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店堂裏一壁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一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灶;去裏麵一字兒擺著三隻大酒缸,半截埋在地裏,缸裏麵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間裝列著櫃身子;裏麵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後生,白淨麵皮,三綹髭髯,身上穿著一領青紗上蓋,看上去甚是精悍!
張青在史進麵前低聲道,這個櫃台裏頭坐著的便是小官營相公施恩,江湖人稱金眼彪,手下卻是有些本事。
史進微微一笑,因著眾人都是便服,等走近前,早有酒保前來唱諾請著進去,那後生瞧了幾眼,隻當是那家的公子帶了伴當出來喝酒,並不太在意,隻是點著頭衝史進笑了笑,史進也略點了下頭,心道這就算是點頭之交?
陸謙尋了個幹淨的座頭,一夥人坐下,酒吧便問客人打幾角酒,用甚酒菜,有陸虞候在,何須史進董平和張清勞心,這廝隻顧道,“揀可口的酒菜隻管上來,酒卻是要好的,先打五角酒,且燙熱了來!官人,可否?”這廝不忘在請示一下史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