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向雪琴騎馬而來,張青山就笑了,是的,雖然是無聲的而笑,可笑容中卻充滿了溫馨和欣慰。
向雪琴一下馬就看到張青山這笑容,頓時一楞,隨即就是大眼怒睜,氣衝衝地快步走過來。
看了眼張青山,想張口說他,可看到張青山那淺淺地笑容,一時居然張不開口,隻得把藥箱放下,順勢蹲下,左手搶過張青山手裏的碗,右手扶著張青山的背,默默地喂他,如同溫柔賢惠的妻子一般。
胡英澤一看這情況,立馬將圍在張青山身邊的人悄悄趕走,然後,叫人拿來早飯,他和張赤腳還有周寶玉,邊吃早飯邊在一旁觀察著。
吃了幾口飯後,張青山搖頭示意停一下。
“雪琴,我……”
“我知道,我理解,我也支持你。”向雪琴溫柔的說了句後,笑的十分柔軟,繼續喂他……本來是心係情郎安危,所以第一時間著急就在所難免,可這一路狂奔,被冷風一吹,向雪琴就冷靜了很多。來到這裏後,見張青山如此笑,她就知道,以張青山的性子,既然打定主意要把藥品留給別的同誌,那麼,自己十有八九是勸不回來了,與其如此,還不如順了他的心意。所以,她才會說支持,也頗有種夫唱婦隨之意。再說了,別的同誌都是這種思想,而自己作為醫護人員,卻反過來勸張青山,這不僅對自己,也是對張青山將來不利。
接下來,一直到張青山吃完早飯,兩人都默默無聲,卻彼此四目緊緊纏繞,幸福而溫馨。彼此無言,卻都能了解彼此的心境。
給張青山擦了下嘴,回頭看了下,見胡英澤他們早就吃完早飯,正坐在七八米邊聊著什麼邊時不時的望過來一眼。輕輕地把張青山放下,起身對張赤腳道:“老班長(在突擊隊剛成立時,向雪琴在突擊隊裏呆過一段時間,而張赤腳一直是醫護班的班長,因而,她叫他老班長並沒有錯),青山吃好了,可以開始了。”
幾人趕緊跑過來。
張赤腳放下自己的藥箱後,再次檢查了一下張青山的傷口,又給張青山把把脈,對向雪琴正色道:“身體還不錯。小向,準備麻藥。”
說完,就開始從藥箱裏往外放手術的器具——這一年來,每當小江做手術時,他都在一旁給他打下手,後來也上過手術台,雖然對大手術沒把握,但向張青山這種小手術,他還是有把握的。
“老班長,既然青山堅持不用麻藥,那就不用吧。”
張赤腳赫然抬頭看了眼向雪琴,隨後又看向一旁的胡英澤。
“弟妹,這不好吧?再怎麼說老張這也是手術,要是沒有麻藥,那……”
“老胡,不用說了,你跟老張搭檔這麼久,他的心意你是最了解的。”
胡英澤看了看向雪琴,見其雙目中雖然有些愧疚,但神色堅定,顯然是不想違背張青山的意思。又看向張青山,見其麵露笑容,可目光堅定。
歎了口氣,點點頭,沒說什麼。
張赤腳知道該怎麼辦了——他雖然是突擊連的專用醫生,但別的連隊可沒有這樣的專用醫生,有時候就來請他去看病,因而,對於這種不大,又不使用麻藥的手術,他也做過幾次,自然知道該走個什麼程序。
趕緊吩咐周寶玉去找幾根手臂粗細的木頭,再找些繩子來。
周寶玉倒也機靈,直接拆了兩幅擔架,就什麼都齊了。
先是用兩根手臂粗的木頭做成一個十字架,把張青山上半身綁牢固,然後,又把張青山的兩條腿,岔開綁在木頭上。同時,向雪琴也是經常幫著做手術的,帶著周寶玉用罐子分別裝些燒開的水,放上兩塊布,扭幹,準備著。
器具排開,先在火上燒一下,再用開水燙一下。再叫幾個戰士過來——怕張青山因為疼痛而掙紮扭動,從而影響了手術。
一切準備就緒後,張赤腳拿出一根兩厘米粗,一尺長的木棍遞給向雪琴。
“青山,來,咬著它。”
“這個就不用了吧?我挺得住。”
“咬這根棍子跟你挺得住挺不住沒關係,而是怕你因為疼痛咬牙,把牙齒咬碎了。有了它,你最多就是咬斷它而已。”
一聽這話,張青山張嘴咬著。
“小向,你來給我打下手?”
之所以要發問,而不是用肯定的口氣,就是因為向雪琴跟張青山是戀人的關係:當時的回避製度可不僅僅是對別處,在醫護人員和病人之間,尤其是在動手術時,最講究這個,更重要的是,病人沒打麻藥的情況下,手術大夫是不能對親友動手術的——在沒打麻藥的情況下,是最考驗手術大夫的心理素質,也是對其壓力最大的:麵對別給的病人動手術,手術大夫可以做到心無它想,可對自己的親友動手術的話,病人的掙紮和痛苦大叫,都會給手術大夫造成巨大的壓力,萬一一心疼,或者一著急,手一抖,刀一偏,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