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琴姐沒事。隻是變的有點不愛說話了。”
秦芳終於止住了眼淚,隻是說話時還有點哽咽。
一聽這話,張青山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了。從他用手指將煙蒂彈到兩米外,再熟練的點燃一根煙,慢悠悠地吸著,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他心情輕鬆了很多。
見秦芳說完這一句後就沒了下文,周寶玉反倒是急了:“就沒別的了?”
“沒了。”秦芳扭頭怒視一眼周寶玉,下意識的頂了句:“你還想知道什麼……”可話都還沒說完,卻見周寶玉偷偷地向張青山瞄幾眼,再看過來,對自己眨巴眨巴眼睛。秦芳立即意識到:張青山肯定還想聽有關於向雪琴的消息,越多越好。
趕緊對張青山露出一個笑容,道:“姐夫,你也知道,雪琴姐比我還愛鬧還好強,隻是,張蓮姐犧牲後,她就明顯有點不愛說話了。後來,不知是哪個王八蛋把你犧牲……嗯!把你不見了的消息告訴她,她就更不愛說話了——當時來說,不見了,往往就意味著犧牲。後來,她到突擊連去,回來的時候路過我們師部,就特意來看我。隻是,她跟我見麵時,拉著我的手不放,卻一個字都不說,反倒是我一個勁地跟她嘰嘰喳喳個沒完,她也一直微笑的聽著。在分別的時候,她才對我說要我保重,一定要勝利走出草地,她要跟我在陝北大醉一場……”
你這話還不如不說,不會說話你也可以跟我學啊!這個時候,你怎麼能說這些讓大哥擔心的話了……周寶玉想偷偷製止秦芳說下去,可秦芳最快,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全說了。讓周寶玉製止不及之下,隻能看著張青山,想通過張青山臉上的細微變化來判斷張青山內心的想法。
可張青山麵色沒一點變化,因為他一直板著臉,就連聽完這些後,還是板著臉,隻是,周寶玉隱隱感覺到,張青山身上的氣勢好像沉了些。
“小芳,你們分到各師後,忙不?”
“忙倒是不忙了,因為分到各師後,同誌們也幫著我們一起照顧傷員,人手多了,就不怎麼忙了。”
張青山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後,終於問了他最為擔憂的情況:“你雪琴姐吃的如何?”
“雪琴姐分到了十八師,他們師的情況比我們十七師稍微好一點。聽說,雪琴姐他們剛分到十八師的時候,十八師的師長還特意批給他們五十斤糧食。雖然不多,但混合著野菜一起吃,怎麼也能堅持好些天。”
張青山點點頭,歎了口氣:他能想象向雪琴現在的情況,也能體會到向雪琴為什麼會變的話少的原因:眼見傷員們一個一個因為缺食少藥而犧牲,身為護士,誰又能高興地起來?誰不會被這種日漸增加壓力給壓的喘不過氣來?卻又無能為力,那種無助的痛苦與絕望,還有深深地自責,非外人能體會。沉默,在所難免!
站起來,走到十多米外。左手叉腰,右手夾著煙,邊吸邊昂首看天,淚水卻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秦芳不知道張青山這是怎麼了,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爬起來正要走過去,卻被周平拉住。
“小芳,讓老張單獨待會兒吧!我們這一路走來,他肩上的壓力也不小,也很累,心裏也一直擔憂著嫂子和突擊連的情況,現在得到了這些消息,我們就不用打攪他了。”
小芳點點頭,卻神色複雜的看著張青山的背影:這個奇男子,仿佛天底下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在她的心裏一直是英雄好漢的存在。可自己卻從沒想過,這樣剛強的好男兒,內心中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麵……一時間,她看的有些癡了。
當然,秦芳絕對沒注意到,她身後的周寶玉,此時正驚喜的從地上撿起幾顆奶糖……這是她剛才情緒激動之下,兩次撲在地上痛哭時,不小心從口袋裏滑落到地上的。
張青山這一站,足足站了十分鍾,連手裏的煙蒂什麼時候熄滅的都沒察覺到。
用衣袖擦了下臉上略幹的淚水,轉身回到眾人身邊。
“都休息好了嗎?”
“好了。”
“那就繼續趕路。”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期壓在心靈上的壓抑得到了釋放,秦芳又恢複了那個活潑可愛,愛嘰嘰喳喳跟周寶玉鬥嘴的小姑娘,完全忘記了先前張青山的警告。反倒是周寶玉還記得,所以,這就注定了周寶玉在鬥嘴時,每每到了關鍵時刻,就因為想起了張青山的警告而不敢繼續鬥嘴下去,氣勢上是越來越弱,內心的火氣又開始沉澱積壓。
水草地看似平和,暗地裏卻危機重重。別的不說,光是這水草結合之下,一腳踩下去,如同踩在豆腐包上,看似厚穩的草堆直接往下沉,而周圍的水卻在冒泡之餘發出“咕咚”聲,讓人有些心驚膽戰之餘,老是擔憂自己這一腳下去,會踩的水草直接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