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寧,你府上丫鬟來看你。‘’收了我銀兩的獄卒給我開了他的牢門,‘’動作快點。‘’
我連聲說是,牢房像所有的牢房一樣,充滿腐朽的味道,有些隔間不時傳來老鼠‘’吱吱‘’的聲音。
他坐在那兒,盡管已是階下囚,卻並不見狼狽,為官多年,多少有些人脈,文人的體麵還在。牢房較其它的更為幹淨。他閉著眼,似是老僧入定。我在他對麵席地而坐,將飯菜從食盒中取出,仔仔細細地看他,他頂多算是清秀,與師父相比,黯淡得不止一點。娘親究竟看上了他什麼,相貌輸了連癡情也丟了。
‘’袁大人,我和你說個故事吧,我父親母親的故事。我的母親與父親在一次踏青時相遇,母親對他一見傾心,那時的梅山梅花開得正豔……”我一邊將菜從食盒裏拿出來,一邊娓娓道來往事經年。
”夠了,你是阿陌吧。“他的聲音比我想像的要更蒼老。
‘’你更像你娘親。是因為我的政敵想打壓我,才挖出了你娘親的身份。‘’他慢慢地睜開眼,幫著我拿出食盒裏的酒倒在青花的瓷杯裏,一飲而盡。
‘’什麼身份?‘’我停了手望向我麵前的男人。
‘’她是前朝宗室之女,前朝腐敗,今上起義有了如今的海晏河清,可她們竟想光複前朝!''他越說越激動,竟咳嗽起來,拿著酒杯的手也有些發抖。
‘’她死了,已經死了。‘’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如此平靜地說出這番話。
‘’我知道。‘’他平複下來繼而雲淡風輕。
‘’你就不難過不愧疚嗎,啊?‘’我站了起來,娘親,他到底哪裏好,值得你念他一生。他閉目,不說話。
‘’我不會再來看你,你,好自珍重。‘’我連食盒也沒拿便匆匆出了牢房,衙役上前鎖了牢門。他,從來都沒在乎過我們母女吧?
‘’阿陌,我書房有東西留給你。‘’遠遠地,我聽到了他的喊聲,誰在乎他的東西。
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街上的攤販寥寥,大多回家團圓。我的家,在哪?娘親不在了,蜀山被燒了,所有鐫刻美好記憶的地方都化為灰燼。
在‘’丞相府‘’三個鎏金大字前停下,門上了封條。十幾年風雨飄搖,這宅子還能看出曾經的氣派,曾經的門庭若市。我還是來了,我想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我溜到後門,四顧無人,翻牆入內。庭院裏種著梅花,花開無聲,不覺寂寞。我的心重重地往下掉。
書房的窗子向陽開著,故而裏麵敞亮溫暖。一進門便看到了娘親和他同框的畫像,那是在梅山,在畫的左側,題有‘’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我走上前,輕輕撫摸著畫,顏色有些脫落,是有些年歲了。在旁邊的書架上還擺著不少畫軸,輕輕展開,淚濕眼眶。這些畫得都都是娘親帶我出遊的情景,原來,他都不曾錯過。在畫的旁邊,躺著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麵有一把長命鎖。我靠著書架,哭出了聲,那是4歲那年和娘親去遊湖失手掉進湖裏。
這是他說給我的東西吧,真小氣,明明是我自己的東西,他還沒真正送我一份禮物,怎麼可以就去死?不可以,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