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西陵楠竹回了皇宮,不複當初癡傻。一道先皇遺詔解開了塵封已久的“宮廷秘聞”,原本反對西陵楠竹登基為帝的臣子紛紛倒戈,史稱冰淩之變。

元公公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一字一句將聖旨宣讀,一幹大臣不甚唏噓,感歎先皇之聖明,新帝之明珠蒙塵。當然其中不乏木笙的推波助瀾,左相右相十分不幸,在爆炸中受傷嚴重,新帝體恤二相,在西陵最養人的明州置辦田產為其頤養天年。原來貴妃當年產子,先皇雖顧念美人,可江山為重,斟酌之下用產子不到月餘的虞美人的孩子偷換,先皇為杜絕貴妃把持朝政的心思,將真相告訴七八歲的新皇。故而新皇在八歲那年頭部受創,造成癡傻。元公公是皇帝在貴妃產子後派到身邊的,他聲淚泣下,細數先皇種種思慮,貴妃種種不是。

當然這是胡編亂造的官方說辭,其實就是偽造元公公是先皇安插在木淩身邊的人,以此增加聖旨的可信度,真的璽印,又是皇帝的真跡(托影子模仿那副我生君未生的字),加上這麼個人,讓人不相信都難。

我忽地明白了,元公公當日的一跪,他隻是想讓木淩再次相信自己是皇帝的人。這樣滴水不漏的元公公,難怪木淩對他和木笙的關係沒有防範。

隻是木笙再次將元公公放在西陵楠竹(即暗月)身邊,暗月有機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實施我們的大計麼?我不免有些擔心。眼下各國使者都陸續回國,西陵我也不宜久留。木笙和阿九收拾行囊,雇來的馬車在客棧外等候。“你回北辰吧。”木笙下樓的時候忽地停了腳步,回頭對我說。

我心裏一陣緊張,難道被識破了?“我們的合作不作數了?”

“你說呢?”他那雙藍眼睛看得我心裏發毛,“哈哈哈哈,瞧你被嚇的。你的能力還湊合,現在你是北辰的公主,回北辰吧,對我們的合作更有好處。”

木笙的城府我一向揣度不了,去東夏我怕是做不了什麼事,回北辰說不定還有意外的收獲。“可我要怎麼麵對赫連無緲?”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這都處理不好,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高估你了。”他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我倚著門看著踏塵而去的馬車,轆轆遠聽,終是消失在了眼底。

我回房間想收拾行李,卻發現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這茫茫世間,除了不能割舍的情感,也就沒什麼東西了。

驛站門口。下人們將大大小小的東西塞進馬車,無緲扶著清菀從裏邊出來。我糾結著該如何打招呼,之前在巷子裏的那茬,弄得現在真是尷尬。“阿陌,怎麼了?”無緲將清菀送上馬車,來到我身邊。

“我現在最好和你們回去。”我別過眼,看著被不斷塞滿的馬車,“這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阿陌,其實你不必如此,我沒有想過利用你。”他抓住我的雙肩讓我不得不與他直視。

“你還不明白,玲瓏閣主的真正含義,為了我自己,我必須要摻和進來,這是我的使命。”我將他的手拿開了,“我對公主這個身份挺滿意的,回了北辰戲還是要演下去不是?”

他神情忽地嚴肅,“你變了。”

“都要變的不是?”我無奈笑笑,所有人都在變,我還可能停在原處麼?人在變的時候,有時渴望找一個不變的人,有時希望自己見到的都是在變的人,這種矛盾的心裏讓人處在變與不變合適的位置,所以再怎麼變化的人,總有一些東西是不變的,雖不能保證永恒,但在變化的人事上見到熟悉的東西總是一種安慰。

因為沒有想到我會同行,我上哪輛馬車成了問題,我原本打算和下人們擠一擠,無緲卻讓我同清菀一輛馬車,他自己騎馬隨行。其實我會禦劍本不必這樣麻煩,奈何有這一幹下人和行李,我一人回去終是不妥。

進了馬車,清菀對我溫婉一笑。這是母性的光輝麼,原來一個孤高的美人,竟對我有這樣溫情的時刻。我坐在她的對麵,她的手輕撫著腹部,估計月份太小,還不顯懷。

“幾個月了?”出聲之後我開始疑惑,我什麼時候這麼溫柔了?

“太醫說還不足月呢。”她仍舊看著自己的腹部。

馬車會不會太顛簸,我這樣想著將自己身後的靠枕遞了過去。

“無緲給我吃了些靈草,不礙事的,你自己用吧。路還長著呢。”

我看著她,一時不知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