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莽蕩雖然出身低賤,但卻頗有雄心,想建立一番功業,隻因他識字讀書,有勇有謀,漸漸混出了名氣,用了十幾年時間,以北方逃難的流民為核心,終於拉起了這樣一支隊伍。
他有自己的野心,平日裏收集情報,研讀兵法,儲存物資,整練部卒,手下的農民軍雖然沒有正規軍的格局,但比起普通的草寇群氓要嚴整的多。
此番金軍襲城,官兵犯難,他早就打探得清清楚楚,隻是手下這支隊伍是他起家的本錢,是他安身立命、實現野望的根本,沒有足夠豐厚的回報,他是舍不得拿出來拚的。
想到這,孫莽蕩正色說道:“孫某須不曾貪圖朝廷爵祿,隻是師出有名,手下弟兄才敢效命,有職有權,才容易做事。孫某也隻是為保衛桑梓著想,至於掛何等官銜,孫某倒是無足計較。”
王桐暗忖,這是要談價錢了,便連連點頭道:“在下知道孫頭領淡於名利,隻是處此亂世,想替朝廷略效微力而已”,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取出那份敕牒,往孫莽蕩麵前桌上一放,“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機不可失啊!”
孫莽蕩展開一看,眼睛頓時亮了,他既然熱衷官途,少不得做一番研究,巡檢使意味著至少從八品,依照南宋官製,即便是主宰一方的縣令,也不過是從八品,這與他的期待相差不大了。
金軍的底細他也知道,城內不過數百,另有一部分卻駐紮城西北的高塘寨,若出兵偷襲,有七八成的勝算,想到這,他心裏已經判了一個“可”字。
見孫莽蕩意動,王桐趁熱打鐵:“頭領若是出兵,薛大人願賞錢五千貫,以壯行色,撫恤弟兄。”
孫莽蕩一咬牙:“孫某雖身在草莽,卻心懷忠義,若有一官半職在手,自當為王前驅,粉身碎骨,報效朝廷。隻是若要出兵,須應承孫某兩件事。”
“願聞其詳。”
“其一,這淮水南岸素來不太平,紙錢不頂用,孫某手下有五百勁卒,另有一百弓箭手,再加上若幹老幼眷屬,足有一千五百號人,若僥幸攻下軍城,須賞我稻米五百石!”
王桐一聽,明白了。
這南宋貨幣是銅錢、鐵錢、紙.幣並用,其中紙.幣發行量尤為巨大,在江南叫“東南會子”,在四川叫“川引”,在荊湖叫“湖會”,而淮南自然是“兩淮交子”了,簡稱“淮交”。
本來規定紙.幣是三年一界,以新換舊,既是防止偽.鈔流行,更是為了控製貨幣總量。但實際上南宋朝廷的財政赤字越來越大,紙.幣也就濫發濫印,新舊並存,造成通貨膨脹,紙.幣貶值。
尤其淮水一線乃是宋金邊界,戰事頻發,更導致“淮交”不堪使用。市麵上可能一兩貫錢買一石大米,但“淮交”五貫一石也買不到。
而朝廷發的軍餉多是紙.幣,因此薛叔似隨軍攜帶的,自然也就是“淮交”了,實在是有價無市,拿在手裏沒大用,孫莽蕩對此豈會不知,索要糧食也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