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是人們為了超脫於庸俗的物性,脫離低級趣味,追求更高更美更恒久的價值的集體陶醉。”少年郎還真是開門見山。
女郎眉心緊蹙,“集體陶醉”這個遣詞讓她不舒服。
莫畫師顯然也如此想,“不對……荒謬……”
他想要辯駁,卻支吾著毫無說服力,少年郎繼續道:“所以,藝術是主觀的也必然是偏見的!欣賞的愛若性命,不懂的視為垃圾。
作為一個旁觀者能指責後者說‘喂,你這樣不對,藝術就是應該用命來愛的’嗎?
有這麼一個例子,帝國曆代分封,擴充疆域,有許多生番土著的記載。有龐大的甚至已建立自己的國家,有他們自己的曆史和文字,同樣也有他們的藝術。
三百年前就有一個土人王國,其國內最神聖的藝術就是皮草,甚至認為借之可以永恒。
所謂皮草,就是用秘法把人的皮膚一絲不損的剝下來,加以特別的鞣製,然後以香草填充,能千百年而不朽。
這是一種大愛,讓對方以最美的狀態與自己永遠相伴。他們對皮草精益求精,在人活著而且清醒的時候剝下來的皮膚才最完美,他們就會讓所愛的人在最清醒的狀態下完成這一步。
在看見愛人痛楚掙紮的時候他們或許還會痛心的緊握對方的手安慰‘親愛的,忍一忍,我們馬上就要永遠在一起了’。
在帝國攻滅這無道之國的時候,就發現末代國王的寢宮中有三具皮草,一個是樣貌四十多的婦人,是他的母親,對他登上王位助力良多,他也深愛著她;
另還有一個充滿山間田野自然之美的女子和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是他第一次巡視國土在某一山林邂逅的女子,他用最盛大的婚禮迎娶對方做王後,並誕下了他最疼愛的兒子。
他實在太愛他們,也忍不住把他們都製成了皮草,永遠相伴。
那王國有句諺語說,‘如果你愛她,就把她做成皮草吧’。”
少年郎語氣平靜的講著恐怖片,莫畫師不吭聲,偷聽的女郎毛骨悚然。
她以前也略聽說過這個土著王國,都是以黑暗邪惡不可理喻一筆帶過,從沒有今日這般深入了解的。
她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躥起,渾身發麻。這也是愛?
女郎突然覺得少年郎很欠打,而他依然用很欠打的聲音說:
“當時隨行的史官對那些皮草有很細致的介紹,確實美得驚心動魄,美到恍如夢幻。畢竟人隻要活著都是凡人,美人還要拉屎撒尿摁鼻涕呢……”
女郎突然好想打人!
看著那裝逼的小屁孩,她第一次動了武力解決問題的念頭。
“凡人總有不在狀態的時候,皮草卻始終保持完美,也真算是藝術了。
莫大師,聽說你有個很漂亮的女兒,你想過讓她始終完美嗎?”
“混賬!”莫畫師大叫。
那表情驚悚憤怒,就像被燒紅的烙鐵燙在了心尖子上。
將女兒和皮草之間拉上任何一點關聯都是無法原諒的啊,可讓他渾身發抖的是他腦海中居然真的出現了可愛女兒變皮草的模樣,這讓他心慌啊!
他決定趕緊把恐怖念頭趕走,岔話道:“那些野蠻子懂個屁,這也配叫藝術?你到底想要說啥!”
少年郎道:“我舉例就是要強調一個概念,藝術不是生死循環這般無論何時何地都是真理的恒定法則。
它充滿了不確定性,它會隨著人群的不同,時間的不同,觀念的不同等而發生變化!
藝術或許很偉大,但它隻是人的附屬品,隻有人欣賞它,它才有價值,當人不再欣賞它時,它就是沒價值。
一百年前的人們覺得它是珍寶,那它就是珍寶,價值連城;現在的人們若是覺得它就是狗屎,那它現在就是狗屎,一文不值。
而你現在做的就是想強行扭轉人們認知,強說狗屎是珍寶,我覺得這不現實,這種事就連秦相爺都辦不到。”
女郎偷聽得入神,禁不住更靠近了幾步。
她心中有種恍然之感,但骨子裏有點文青的她也有些悵然失落,以前她以為藝術有著超然的高潔,聽了少年一席話,感覺檔次被拉低了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