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者何為
歸中山的鑾駕行至一半,忽然停了下來。太子慕容寶從自己的戰馬上下來,同另外一邊來的慕容楷一同拜倒在皇帝鑾駕之外...
二人伏地半刻也不見車內響動,看看禦馬的衛士,衛士也是不知如何解釋,外麵一片寂靜,同以前一樣,沒人敢在皇帝說話之前發出半點響聲...隻剩下鑾儀的鈴兒在那晃得叮當響...
“道祐(慕容寶字)啊...”
“兒臣在...”慕容寶雙眼看著地上抵近的沙礫,沒有抬頭...
“馬上要到中山都了吧?”
“回父皇,應該還有一百多裏...”
“有一事,你與楷兒協同好國務,小事自決,大事相商,另召平規駐軍拱衛井陘。”
“(兒)臣遵旨。”二人齊聲答道。
“嗬嗬...山道多艱,任重而道遠呐...起來吧...”
慕容垂等二人起身,兩步走下鑾駕,望著燕國的後隊大軍,一手搭在慕容寶身上:“道祐,以後的事情可不簡單呐...”慕容垂右手一指“還有他們...這些臣僚...”
“父皇...恐怕言時尚早...”
“本來...征討慕容永就是為父的最後一戰...餘的拓跋珪的事情...好自為之,到時平複,寡人親自為你接風。”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喜從何來啊?...慕容寶不禁苦笑...
......
過了近兩日,隊伍終於到了中山城下,天色初看已是傍晚,前隊的慕容盛示意眾軍偃聲而行,一支凱旋的軍隊卻沒有半點聲音,慕容垂也好奇地掀開了鑾駕的帷帳,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得意一笑。
“梓童(對皇後敬稱)...你看我這孫兒...”
“道運大才,但陛下為何封的是長樂公...”段元妃本是不讚同冊立慕容寶的,但又看其子慕容盛確實辦事井井有條,心中自有矛盾不說,但見皇帝如此,卻隻能依著意思慢慢來。
“庶長子罷了...和他伯父慕容農一樣,道祐之後應是嫡長子慕容會,此事不必再議。”慕容垂頭轉向窗外。
......
“陛下...”段元妃在車內深深一躬。
“嗯?何事?”慕容垂回頭見是如此言語,要去握住元妃的手,卻被她瞬時的莊重攝住了,不禁收回。
段元妃一時並沒有說話,隻聽著車駕兀自晃動的節奏愈發得大...明明是最熟悉不過的地方,卻令一國之君半點輕鬆不得。慕容垂看著她,不禁心中小慍...
此時她慢慢抬起麵龐,卻是含著淚,眼妝都花了...細聲說道:“妾本無他意,二子(少子慕容朗、慕容鑒,393年封渤海王、博陵王)年少,雖欲勉之,然諸王已助力皇上多年,妾思之何為?二子得此祿位,全憑天恩浩蕩...”
“元妃,這些客套話都可免去,寡人不愛聽。”慕容垂擺了擺手,皺起了眉頭。
“道運若有治世大才...”
“寡人有言在先!庶長子不可僭越!”慕容垂幾乎是在用嘶吼的語氣對段元妃說...“你身為皇後,應該知道...什麼是輕重!國家安定,就是長幼有序!尊卑有序!是...寡人是看重這個孫兒,但還不至於壞了規矩,寡人也一樣,宗法上那個慕容儁在,就要為他的江山辦事!他死了,寡人才披掛上前,不致使宗廟蒙塵,社稷傾覆!如若...如若...!”
慕容垂一時氣惱到後脊發涼...
“元妃...你...”說罷掀開車帳...“給我停下!”
隊伍再一次停了,慕容垂往四周一看,竟是已然進了城門,皇帝的鑾駕就這麼尷尬地留在了大道中間......兩邊並無多少百姓在看,幾萬人前前後後護衛著這中心,兵甲相擁,翎羽相簇。雖是倍感自豪,卻也莫名淒然。
“傳太子。”
......
慕容寶再至駕前,依樣按臣子禮節拜倒。
“道祐...”
“兒臣在。”
“快馬詔告你...嫡長子慕容會,鄴城防務業已達成,皇祖父肯定他的成績,令到時即刻赴幽州趙王處...一切由趙王節製,不得有誤。”
“兒臣遵旨。”
慕容寶起身,後退兩步,慕容垂突然做了個搭手的樣子,見著便迎了上去......慕容垂緩緩走下,似乎很久不見這中山城的夜晚,大道兩旁整齊的宅院,少有燈火,除了兩旁跪拜相迎的數百人,再無其他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