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未歸,回來已是次日的事了。
當然,我也一夜未眠。
他輕輕推開門的時候,我正半躺在椅榻上打著哈欠環抱著竹簡閉目小憩,聞聲猛地坐了起來,僵直了身子慌了神。
我偷偷抬眸狀似不經意的朝他瞟了一眼,他高挑的站在門前,依舊昨日那襲白衣,身後任意披散著那頭瀑布般的烏黑的發絲,右手拿捏著可能剛剛摘下的麵具,背對了我往榻那方看去。
我手慌腳亂的想放下竹簡欲藏匿起來不願同他接觸,卻笨手笨腳的令竹簡發出了聲響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他轉頭朝我看來,眉頭微蹙,一雙眸子直直衝入我的眼底沒有半分溫度。
我趕忙垂下了頭,慌手慌腳的擺弄著竹簡,心裏更是七上八下。
經了這一夜我想了很多,早已沒了昨日那般氣惱,反倒還有些底氣不足,眼神左右飄忽著不敢看他,卻依舊豎直了耳朵屏息聽著。
他步步的朝我走來,步履輕便,我即便低著頭都感覺那頭頂的視線火燒火燎。
我僵直著身子吞了吞唾液,隻恨自己對於他總是這般不爭氣的模樣。
他在我身前頓足,半晌沒有動靜,昨日我絞盡腦汁想的示好計劃也早已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忘了個煙消雲散。
沉默片刻,他抬手不知將什麼物事放在我身前,隨即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我微微抬著頭,嘟起嘴巴,憤憤的看著他的背影紅了眼眶,張了張口卻又在他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咽下了肚。
房門大開,他未曾關我,也未曾留我,隻留下一件物事,這是我今日始料不及的。
我想過很多畫麵卻唯獨沒想過這一出。
我哀怨的將視線放到他留下的物事上,那是件由黃色錦緞包裹的四方盒子。
我取來握在手中輕輕打開,一顆圓狀褐色的丹體赫然映入眼簾。
我沉了沉心,瞬間眼淚湧了上來,喉間幹澀無比。
是還魂丹。
他這一夜斷然不可宰掉十頭麒麟,即便他身手了得。那麼這顆定是從那佳靈兒手中取得的。我心中泛起一絲不安,全然沒有一分喜悅。
那女人怎會輕易的給他!
我慌亂的蓋上那方盒緊緊攥在手中追了出去。
索性他還沒走太遠。
我不顧一切的放下所有介懷,追上去用力扯住他的衣袖,隻是話到嘴邊還還未開口,便聽到他悶聲對我說道:“你走吧,我還你自由!”
一席話如同一盆冷水自我頭頂潑下,我愣在原地,任由他甩開我的手決然離去。
話語梗在喉間,心上壓了顆石頭,我倒退兩步,感覺天塌下一般。
我魂不守舍的拖著灌了鉛的腿不知何去何從,滿腦子都是他那句:我放你自由!
他這話便是要同我斷了羈絆。
此刻也不知是悲是喜,原本日日想著離去,如今他便當真說出來,腦子卻混沌不堪。
回過神來時我已走出清宮殿好遠,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
我回頭深深的看了眼那清宮殿鼻子一酸趕忙喚了雲,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捏緊了那四方盒子便前往鈴鐺那裏。
待到那門前預推門而入之時,手觸到門邊又在半空中頓了頓,歎了口氣,又雙手使勁揉搓了揉搓臉頰,轉眼換上一抹笑。
若我愁眉苦臉她若醒著見了定是打破砂鍋問到底,我不想提這丹藥的來處,僅僅是想到那人我便心口隱隱作痛。
若我嬉皮笑臉的進去,將那丹藥扔給她,裝傻充愣的胡亂糊弄一頓,以她的智商也不會起疑。
院落裏及其安靜,若不是她還不醒來,便是她已離去,我希望是前者。
我拖著有些沉甸甸的步伐,還僵著那抹笑猛地推開房門,往她榻那看去,卻恰巧對上那麵露殺氣,瞪圓了一雙杏眼露出就要同我拚命的架勢。
我果真高估了她的本事,瞧著她被那捆仙繩捆的依舊結結實實,但她本人卻已蓬頭汙麵來看,這廝早已醒了有些時日了,隻是不知是怪她學藝不精還是二哥的捆仙繩煉製的太好了?
“臭丫頭,你竟趁人之危,你你你你…”她氣的咬牙切齒,一頓結巴,話都吐不流暢了。
“…誤了我的好事!”她扁扁嘴,瞪著的那雙杏眼,眼眶越發紅潤,我慌忙自袖囊中掏出那裝有丹藥的盒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拋向她的瞬間收回了捆仙繩。
她一時間隻顧得接那盒子了,哪有功夫再同我掰扯,我趁她分神的瞬間幹脆悄然溜之大吉,生怕她雀躍的再朝我撲過來將我摟斷了氣。
出了那門,我往旁邊的府邸看了眼,心裏打了個寒顫,調轉了方向決定先去二哥那裏冒個泡,打探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