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兮綰找到禦禊的時候,他正一個人倚坐在仙暖池畔的涼亭裏,手邊擺著兩壇酒,掌心摩挲著一盞小小的酒樽。
她站在涼亭外遠遠的看著他,沒有言語也沒有上前。
那身影孤獨的人,顯然沒有發覺華兮綰的到來,他一向挺直的脊背此時微微的駝著,含胸垂著頭竟然顯示出一種頹然的姿態,他長極拖地的墨發,隨著角度下滑遮住了男人大半張臉。
陰影讓遠處的華兮綰,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華兮綰站在原地望了他許久,那人也就許久一動未動,他手裏精巧的酒樽像是一隻逼真的道具擺設,卻在下一秒,忽的被男人攥緊猛地朝著池麵擲出!
酒樽攜著一道完美的弧線,撲向仙氣騰騰的暖池池麵而去,隻聽得‘咚——’一聲,擊起一個不大的水花,轉眼就不見了蹤跡。
隻有樽中紫紅色的酒液,在空中停滯了片刻,隨即化為酒雨簌簌灑下,禦禊卻在這一刻隔著空中的酒液,將站在遠處遙遙望著他的華兮綰納入眼底。
兩人遙遙相望,這一驚對視卻都暗自吃了一驚。
雖然隔得距離不算近,可華兮綰還是在對視的那一眼中,看到了禦禊驚人絕世的俊臉上,一雙細長而嫵媚上挑的鳳目下疲憊的淤青。
好似自己臥榻修養的短短幾日未見,禦禊就已經疲憊頹廢到了極致,他原本驚豔的鳳目裏,光彩不複像是一潭死水般,隻在見到她人的時候飛快的亮起了一絲光芒,轉而又飛快的黯淡了下去。
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嗎?
華兮綰的眉心蹙得幾乎就要擰起,她費解的看著禦禊,想了想足尖一邁,搖搖晃晃的朝著禦禊所在的涼亭走去。
平日裏區區走過的十數個台階,對於此時華兮綰的身體而言,卻好似極其的困難,她的腳步虛浮的厲害,依靠自己幾乎難以邁上前去。
華兮綰卻咬了牙,一言不發的繼續走去,行至半途的時候到底沒能撐住,身子一晃就要倒仰栽倒。
她的心髒一下子騰空而起懸在了空中,身體卻沒有如同那最糟糕的情況一樣,重重的摔倒並且滾下台階去——是候在不遠處待命的素娥,在關鍵時刻在她背後撐住了她的身體。
危機緩解,華兮綰卻沒有心思來得及對素娥表示什麼,她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遠處的禦禊身上。
她分明的看到剛才自己倒栽的時候,禦禊是動了的。
即使隻是身形一頓,又轉而僵硬的愣生生停在了原地,可他對自己仍然不是無動於衷的,那到底會是什麼事情,讓禦禊在短時間裏搞成了這樣的?
他到底是為什麼不願意見自己了?
華兮綰的腦海裏混亂不堪,目光卻堅定,她將手朝背後素娥的肩頭安慰的拍去,隨即放開了素娥攙扶著她的手,重新又一次自己向著涼亭走去。
這一次她的步伐更加緩慢了些,腳下的步子卻又變的愈加堅定。
她就這麼一步步,一步步的向著禦禊走進,清清楚楚的在禦禊的眼底,看到了那一閃而過複又變歸原樣的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