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這個人,看著三四十歲年紀,高高瘦瘦,一件青布袍子看不出是窮是富,黃黑的臉一點也不起眼,塌鼻子,長下巴,兩撇小胡子還有些難言的猥瑣,但那眼神……幽深得如黑潭一般!仿佛望一眼,就能將人吸進去一般!
他靜靜站在那裏,一手背著,一手把玩了幾個骰子,輕鬆隨意,卻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安然氣勢,而周遭的嘈雜、人群的浮躁、堂皇的裝飾,倒都成了烘托他坦然篤定的背景。
“嘶!”
唐七暗自抽了口氣,這樣的人最難纏!
而更讓唐七心中一凜的是,她分明看見了他的衣袖上,有極細微沾染的一絲不同顏色!
嗬!易容!還是挺高明的易容!
若不是自己前生身為一代賭聖——聶六指的關門弟子,自小在師父身邊長大,師父傾囊相授,賭術,易容,幻術,武術都學得不錯,又在現代社會借助網絡能常常與人交流,隻怕這樣細致的易容自己還看不出來端倪呢!
唐七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打起了鼓。
娘的個死裴老九!他栽在這樣的人手裏還有什麼好說的!還是要怪自己也太魯莽了!一年多來,自己在這異世小賭場裏練手還沒有失過手,倒讓自己小看這些古人了!
本來嘛,自己就如師父說的,初生牛犢不怕虎,膽子大得出奇,反正在前世出了什麼事,都有師父擋著呢!
可誰曾想,自己一次在遊輪上抓老千,結果引出了大亂子,對方竟然在公海上直接炸了船!
師父啊!您說得對,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所以您教得我最多的就是怎麼逃跑!
可是師父啊,您老人家怎麼就沒教我在大海上怎麼逃啊?!大海沉船那一刻,我插上翅膀也變不了鳥人,就莫名其妙到了這個地方了!
我想引以為鑒來著,我想謹小慎微來著,可是吧,這古人的賭術檔次太低了!我就又把您的話忘了!
現在,麵前這個人……有點古怪!
不不,以我唐七糖在前世活了十九年,賭了十七年的經驗來看,這人有大古怪!
我不是鬥不過他,關鍵是萬一捅了簍子,沒人給我收場啊!師父,我好想你啊!
唐七站在不遠處,臉上笑眯眯的,心裏卻糾結不已,自己是不是該一走了之呢?
然而,興頭頭的裴老九一行,卻沒有給她逃跑的機會。
隻見裴老九虎虎生風的大步而去,邊說話便擼著袖子到了那賭桌前:“喂!老小子!銀子都準備好沒有,今兒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擲骰子!七爺!上!咱露一手給他瞧瞧!”
裴老九蒲扇大手往唐七麵前一揮,圍觀眾人的眼睛齊刷刷看向唐七,如幾十束聚光燈般的照向唐七。
“輸人不輸陣!再說了,我也不會輸啊!”唐七眼見那青袍男子一直看著她,眼神幽暗不明的,眾人也都或懷疑或驚訝的看著她,她那顆不服輸的小心靈就不幹了!
她自我安慰道:“怕什麼呢?最多不是跑咯!海裏逃不了,陸地上我唐七糖還跑不了?!”
傲驕唐七覺得自己想好了,便“嘩”一聲打開扇子,俊美少年唇角彎彎,眼如新月,篤悠悠就踱到了賭桌前,和青袍男子對麵而立。
粉唇輕啟,清脆的聲音立刻讓周圍安靜了下來:“這位兄台幸會了!在下唐七!”
青袍男子黃黑的臉色不見動靜,隻一雙烏黑的眸子輕動了一圈,聲音沉悶:“徐衛!幸會!”
唐七低頭笑笑,心中不住腹誹:“果然是帶了麵具的!藏頭縮尾,多半不是個好東西!哪像我唐七糖,坦坦蕩蕩!哼!看我怎麼贏你!等我贏了你再來打聽麵具的事,質量不錯嘛,媲美前生的矽膠了!我喜歡!”
唐七再抬頭,已是滿臉笑意:“原來是徐兄!承蒙幾位老兄弟看得起,便來和徐兄切磋切磋!隻是在下還有事要辦,咱們便一局定輸贏吧!”
剛才她已經想好了:我吧,是偷跑出來的,還是異世來的,我沒師父罩著了,凡事還是要盡量低調,低調!這手底下的招式不能狠使出來,萬一太過驚世駭俗被人盯上了就不好玩了。
再說了,這人神秘兮兮的,誰知道是哪尊大神,萬一得罪了也是個麻煩!我唐七糖還沒在這地方好好玩夠呢!
那就速戰速決,一招秒殺!既給裴老九他們贏些銀子回來,也不會被人看穿底細,也不會太驚動人!
嗯,就這麼的!
而對麵的徐衛,背著手,身子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卻越發有一種大人物的氣勢散發開來。他還是那張木然的臉,可眼眸深處,卻在賭場四周點得極明亮的燈火下,有點點星芒閃現。
他似乎低笑了一聲,沉聲說:“爽快!那你說吧,要怎麼一局定輸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