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糖閉著眼,已然有些睡意。
她緊靠著衛曦之的胸膛,聲音低低的:“嗯!朱檀給我的。很奇妙的東西。若不是親眼所見,不會相信這世上有這種東西。”
衛曦之抱著她的手緊了緊,道:“糖兒,你知道人骨骰子可以解毒嗎?”
“朱檀這麼說過。他寫了一個秘籍給我,似乎要操控那人骨骰子,才能解的。”
沉默了一會兒,衛曦之還是將心中的話問了出來:“糖兒,你,你能將骰子送給師父嗎?”
“師父?你師父還是我師父?”唐七糖聲音越來越低,腦子也有些暈。
“自然是我們的師父。他如今可疼你呢,你真不喊他師父?你師父我隻聽你講,從不知道在哪裏。”
“嗯。東方無忌啊!送給他做什麼?”唐七糖終於抬起頭。
“他一直在找人骨骰子,據說能解他的毒,縮骨之毒。”
“……我不給他!他是柳細腰的老相好!柳細腰殺了朱檀,我怎麼能把朱檀的東西給柳細腰的老相好!我不!決不!”唐七糖忽然坐起來,瞪大眼睛看著衛曦之,很是生氣。
衛曦之微皺了眉,解釋道:“你怎麼這麼說,師父其實也是個受害的,他的毒,便是柳細腰……傳給他的!她為了解毒,迷惑了師父,與師父一夕之歡,不知道怎麼做的,將她身中之毒傳給了師父,讓師父一生受苦!我當時就是以為,你會像她一樣,讓我身中之毒傳給你,我才不願意你幫我療毒的。糖兒,師父一直再找人骨骰子,你也說了,那東西對你用處不大,你,不能送給他嗎?”
唐七糖瞪大了眼,喊道:“不行!他親口對我說的,柳細腰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最好的女人!他癡迷著她,說他心甘情願的,既是如此,他該自己受著這苦,我才不會將骰子給他!”
衛曦之遲疑了一下,小聲哀求起來:“糖兒!師父已經醒悟了,他說他不會再念著柳細腰了。他人是古怪了些,可我能活下來,能有一身武功,能執掌鷹木旗,都是因為師父救了我,他對我有大恩啊。”
“可是,當柳細腰要殺我時,是朱檀護下了我!若不是朱檀在幽冥蟲下痛苦的喊叫,柳細腰大概早把我剁了!”
“糖兒,師父是師父!柳細腰是柳細腰!你怎麼能將兩個人混為一談?”
“怎麼不能?東方無忌能為柳細腰做到縮骨火燒也不恨她,他們分得清楚嗎?就像你和我,我們分得清楚嗎?”
“糖兒你!”
唐七糖怒目而視,衛曦之緊皺雙眉,相互看著不出聲。
屋子裏靜默,能聽見唐七糖重重的呼吸聲。
陽光從破敗的窗口一點點消失,林子便馬上黑得很了,唐七糖突然轉過身,背對著衛曦之躺了下來,再不說話。
衛曦之看著她的背影,默默歎了口氣,也慢慢的睡了下去,同床共枕以來,第一次沒有睡下便摟緊唐七糖。
氣氛有些壓抑,彼此都睡不著,可都不出聲。
夜色深濃,屋子裏開始有點冷了,身前小巧的背影略微弓了弓,衛曦之看著那倔強的背影,終究伸出了手。
可手還沒有觸到,唐七糖忽然跳下了草鋪,腳步飛快的往屋外走去。
草屋的門早就壞了,幾乎隻是略擋一擋,隻見唐七糖嘩的拉開了門,便跑了出去。
衛曦之急忙抓起毯子也飛奔出去。
可是,如今唐七糖的功力不在衛曦之之下,此時又是黑夜,隻見她人影往林子裏一晃,人便不見了。
衛曦之大急,大聲喊起來:“糖兒!糖兒!你在哪裏?你回來!”
山林太靜了,這麼一喊,傳出老遠,樹林間還有回音似的,樹葉簌簌作響,可就是沒有唐七糖的聲音。
衛曦之縱身一躍,向唐七糖最後消失的地方尋去,卻走不了幾步,聽見了低低的哭聲。
衛曦之停下腳步,心下一滯,慢慢順著聲音尋過去,便看見唐七糖模糊的身影,坐在一處微隆的土包前哭。
那土包,白日裏剛來過,正是朱檀的衣冠塚。
衛曦之放重了腳步,走前幾步,輕喊了一聲:“糖兒……”
唐七糖的哭聲卻突然大了起來,邊哭邊說:“老朱!我沒出息,我做錯了,就是不肯承認……我總是先想到我自己,我總是衝動又莽撞,可我還總是死要麵子……我跟人家說,能分得清楚嗎,可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嗚嗚……老朱,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柳細腰是你的大仇人,可東方無忌是曦之的師父,我說了要給你報仇的,我卻又覺得我該念著曦之的情分救她的情人!嗚嗚……我心裏好難過,嗚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該講義氣的,可我又覺得該幫曦之想……嗚嗚……”